塞北很冷。
当叶孤城走的时候,这里的风,已经裹挟小雪花漫天呜呜地吹,当他回来的时候,放眼望去,只能见到银装素裹。
雪有多大?
他掀开窗帘,从天下砸下来的可不是轻盈的雪花,而是一团一团的雪团子。
砸到人的身上,生疼。
在白云城内,他绝对无法感受到漫天的雪花,也无法感受到塞北的严寒,因为那是一座很温暖的城市,下雪的速度或许还没有人扫雪的速度快,即使天降暴雪,城中的每一处,却依旧透着暖意。
白云城,同万梅山庄一点都不一样,即使同样在雪中,白云城是温暖的,而万梅山庄却是孤寒的。
他又想到了西门吹雪,白衣胜雪的形象一直在他脑海中逗留,挥之不去。
他想,西门经脉受伤了,那他在冬日的塞北,可还能出屋练剑?
心脉断裂,这对寻常武者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伤,但对半步迈入破碎虚空的强者来说却并不是什么是。
且别说有黑玉断续膏这样的武林圣药,就算是不断用真气冲刷身体内的经脉,就算是时间长一些,痛苦一些,都是可以恢复的伤。
西门吹雪,是不会倒下的。
叶孤城对一块砖道:“在森林那停下来。”
一块砖道:“是。”
从丹田发出的声音十分洪亮,风与雪的呼啸声无法挡住他们的对话。
叶孤城先从马车上下来,而其他人则听从他的安排直接往白云城里去了,阿飞并不喜欢见到很多人,所以他每一次来看阿飞都是一个人。
他离开塞北没有多久,但阿飞却好像已经长大了许多,他身体包裹在动物的皮毛之中,从远处走来,叶孤城竟然发现他长高了一些。
阿飞身后有一捆柴火,你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了这捆柴火,他看叶孤城一眼道:“你回来了。”
叶孤城道:“我回来了。”
阿飞又道:“你不高兴。”
他并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但却有种笨拙的坦然。
阿飞道:“为什么你会不高兴。”
叶孤城饶有兴致道:“你看出了什么。”
就算是他,都没有少年同野兽一般的直觉。
阿飞道:“我没有看出来什么,但是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与平常不一样。”
他又道:“你平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但是现在,他皱着眉头。”
叶孤城的眉头是平整的,任何一个人听见阿飞的话,都会很惊讶,但叶孤城却不会,他总觉得,直觉好的人,总能看见很多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叶孤城道:“你觉得我是皱着眉头好,还是不皱着眉头好。”
阿飞道:“这你为什么要问我。”
他道:“人想要做什么,与别人有何关系。”
他又道:“你今天很奇怪,而我并不喜欢同奇怪的人说话。”
叶孤城笑了,与阿飞这样坦诚的孩子在一起,就算是心情再糟糕的人都会变得很愉快,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聊天是没有负担的。
叶孤城的表情放松了些,虽然不是冰雪消融,但如果被岚风朗月看见,却会令她们惊呼,因为他现在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仙人,倒变得有点像凡人。
叶孤城道:“我忽然发现,与你说话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他并不把阿飞当做是小孩儿,而将他当做是一个健全的大人,因为叶孤城知道,虽然对方坦诚而又相信直觉,但很多方面,他已经超过了大人。
阿飞回头看他一眼,又将柴火塞进树洞里,
他道:“你的心情又变好了。”
叶孤城道:“不错,因为同你对话,我又发现了一个道理。”
这回倒是阿飞好奇了,他道:“你发现了什么道理。”
叶孤城道:“我想做什么,与别人没有关系。”
所以,既然他想要突破破碎虚空的限制,想要找到西门吹雪,那他就应该以自己的意志行动。
什么出世入世,什么《天魔策》,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而服务。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进入破碎虚空之后停滞不前的境界似乎又应以很有所松动,这是之前的十年都不曾有的。
破碎虚空上,还有没有新的境界?
叶孤城不知道,因为前人似乎没有人考虑过破碎虚空以后的事情,或者说他们已经进入了新的境界,只不过是没有留下文字罢了。
他清晰地意识到,当武功达到了某种境界,剩下的功夫便是修心。
他的心,还不够强大。
阿飞道:“既然你不再烦恼,我们就来比一场。”
他将柴火安顿好,又拿出了自己别在腰后面的剑,一双眼睛闪着小狼崽子特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