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永乾帝对君柔然还有两分新鲜,皇后顾虑永乾帝的心思,不敢如何举动。可是以永乾帝那等贪花恋色,喜新厌旧的脾性。终有一日君柔然会被其弃之于脑后。等到那时,君柔然不过是一介妃嫔,家世不得力,自身不得宠,兼之又得罪了正宫皇后,又岂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而只要皇后按捺不住,出手对付君柔然,宸妃立刻会将此事传到永乾帝耳中。届时皇后不能容人的口风一经传出,必定会引来后宫非议。就算不能撼动其身份地位,至少能恶心恶心那个成日里装贤良扮宽厚的贱、人。
宸妃不费一兵一卒,只需隔岸观火就能解决了对永安王府抱有恶意的君柔然,不但将皇后之辛苦谋算消弭于无形当中,还连带着反算计了一把皇后。如此不着痕迹的宫斗手段,果然是君少优两人做不来的。
可见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身为男人,也不一定能解决好所有的事情。至少,君少优明知君柔然是来者不善,却碍于名声不好出手教训。反而是宸妃娘娘,不过顺水推舟的动作了一把,就陷君柔然于不复之地。可笑君柔然还自以为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晓得自己已成了瓮中之鳖。
君少优略带仰慕的看了一眼端坐于上首,笑的云淡风轻的宸妃。联想到之前在椒房殿的偏殿,君柔然对宸妃一副信任有加的模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有道是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这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桥段果然不仅仅存在于故事当中。之前君少优派人给宸妃传信,让宸妃在今日饮宴上稍微照看一些,不过是害怕自己有所疏漏。却没想到宸妃连消带打,不带一丝烟火气的竟然将所有人都算计了去。怪不得皇后家世雄厚,还占了个正宫的名分也斗不过宸妃。这人的城府手段,果然不像其表现的那样霁月光风。
宸妃并不晓得在君少优心中,已经隐隐升起了一丝对她的惶恐和敬畏。依旧恼怒的说道:“依我看,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平阳。仗着咱们镇国公府乃是主战一派,断然会反对和亲一事,就肆无忌惮的算计你们两个。若是不给她一些教训,她还以为我长极宫是泥捏的,任她揉搓不成。”
闻言,君少优两人心中也是有气。庄麟握着君少优的手,挑眉说道:“你向来鬼主意多,不妨好好琢磨一番,既能免了和亲一事,却也不能叫平阳白占了便宜。”
庄麟身为皇长子,且因幼年入伍,战功赫赫,名声极大。不过十五六岁就被封了永安王出宫建府。因此平日里跟下面的弟妹交往不多。何况庄麟本就性子疏阔,上辈子与庄周斗的那样激烈,行事也大多光明磊落。极致后来他荣登大宝,处置世家一系时,也顾念了平阳身为少优之妻,只是将其圈禁在公主府中,荣养一世。可见其为人品性,大度雍容。
然而如此一个不愿与女子计较的庄麟,却在平阳妄图利用君柔然来挑拨他们夫夫关系的时候认真恼怒起来。可见在庄麟心中,君少优便是他的逆鳞,他放弃了全部所有苦苦追求两辈子才能拥有的人。庄麟为了能与君少优再次相聚付出太多,这辈子他就算把君少优捧在手心都怕手举得不够高不够稳,又岂能忍受平阳这般算计。
庄麟心中愤恨不已,君少优自然也十分不痛快。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莞尔笑道:“其实咱们一直不同意和亲,不过是觉得咱们大褚打了胜仗,却依旧送女儿去草原和亲,着实跌了面子。不过若此事能换个角度去办,相信也就无人反对了。”
庄麟与宸妃听得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此言何解?”
君少优一脸坏笑的勾了勾嘴角,幸灾乐祸的说道:“若是北匈奴能同意让王子亲自来京都与公主成婚,并在婚后能一直住在京都公主府。那这次和亲,咱们就算应了又有何妨?”
闻言,庄麟与宸妃瞠目结舌。沉默半日,宸妃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那岂不是要北匈奴的王子到咱们大褚当上门女婿,那他们又岂能同意?更何况北匈奴上奏求情的是单于娶平阳为阏氏,那匈奴单于又岂会放弃手中权柄,入赘大褚?”
“和亲是他们提出来的,咱们不过是将咱们的要求提出来扔还给他们罢了。至于同不同意,或者究竟叫谁来大褚成婚,自然由他们自己衡量,与咱们什么相干。”君少优耸了耸肩膀,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
庄麟与宸妃面面相觑。最终不得不叹服君少优果然是极为擅长剑走偏锋。这主意提的,当真是天马行空,空前绝后。
三人在长极宫中细细商量了一个下午,次日一早,庄麟又入太极殿与永乾帝一番密谈。两人从早朝之后一直商量到日落之前,诸多大臣听闻此事,好奇不已。使各种手段明暗打听,终究无果。
十五大朝会上,庄麟公开上奏谏言,恳请永乾帝以两国邦交,国祚江山为重,应允和亲。并在奏章中明言提议让北匈奴派遣王子进京与公主成婚。并提议由朝廷出资建驸马府,以供北匈奴王子大婚后在京中居住。
为显示大褚天恩浩荡,体恤下民,庄麟在奏疏中提议,可特许北匈奴所送之聘礼不必是金银珠宝等物。当以血统优良的骏马充作聘礼,种马、母马各千匹,其余皆用上等牛羊,皮毛充之,并辅以草原上最擅长养马的马师作为“陪娶”随同王子入京。如此一来,既能免却北匈奴兴师动众,搜刮民财之嫌,又能表示出北匈奴对大褚果然是诚心归顺,忠心耿耿。此等聘礼既不为难刚刚平稳,百废待兴的匈奴王室,又比大褚常见的珠宝丝绸来的更有意义。
考虑到新任单于克鲁向来仰慕中原文化,庄麟还在奏疏中提到北匈奴可以挑选资质上乘的少年随同王子一同入京,入国子监习学大褚风俗礼仪,文章教化。等学有所成后皆可返回匈奴报效王庭,如若不愿回归草原,亦可参加大褚之科举,若能金榜题名,亦可在大褚为官。
这份奏章一出,一时间引起朝中上下议论纷纷,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安乐长公主于公主府中听闻此等消息,更是抚掌大笑,称赞不绝。不惜破了多年不曾议政的规矩,亲自上表附议庄麟之谏言。
安乐长公主如此举动,自然也影响了一批举棋不定,正在观望的朝中官员。这些官员大都是当年随同先皇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子,如今泰半都属于半归隐状态,轻易不在朝上发言。更有一些是曾经归属在安乐长公主麾下的文武官吏,因仰慕安乐长公主的为人,毫无条件的支持安乐长公主的一切决定。
如此一来,再加上以镇国将军府为首的武官一脉,朝中竟有泰半官员附议庄麟之奏。唯有一些重视规矩体统的世家文官以男丁入赘,不成体统,我堂堂大褚,做事岂可如此荒唐为由,并不赞同庄麟之提议。
然而世家文臣的谏言终究没有被永乾帝所采纳。不知是觉得让匈奴派遣王子入赘大褚一事着实涨了大褚的颜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最终永乾帝痛痛快快的拍板定了和亲一事。叫匈奴自选王子进京与平阳公主成婚。并且还限定匈奴所选之人年岁不可超过二十,容貌以方正为佳,且言谈举止,学识经历亦不可太浅薄。否则,实在配不上永乾帝的掌上明珠平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