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优与里正在破庙后头的禅房里商议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将诸多琐事商议妥帖。由里正负责挑选出适龄之人进义学读书,君少优则负责寻找学舍,撰写教材并提供学员习学时所用的笔墨纸砚等物。
君少优思量此事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心中自然有所成算。他找到骠骑将军林惠,央求他提供一幅营帐以作学舍之用。然后叫工匠做了块大木板抛光打磨,用架子立在营帐当中权作黑板,用木炭做笔。他站在前面用木炭写字,底下的学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西北苦寒,没有那么多的笔墨纸砚可供挥霍。君少优便让木匠做了几百个凹槽浅浅,半尺见方的小木匣子,里面盛满沙石,用枯枝做笔,供学生练字所用。
至于教导学生之教材,君少优也懒得用四书五经一类掉书袋。最开始先横平竖直将笔画交给诸多学生,次后从第一排坐着的第一个人开始往后教众人写自己的名字。且他丹青极好,索性用矾过的重绢画些草木牛羊,犁镐铁锹,日常所用之物,乃至营中将士所穿铠甲,所持兵戈等,并在图画下面写上相应字句,有此衍生开来,让学生看着记着,更明白形象一些。
最开始这义学之中只有灾民选拔出来的百十来个学生,后来有空闲的将士,在操练之后也凑过来旁听习学。君少优见状,又命工匠多做出几百个木匣供将士使用。为了形象细致,君少优在讲解兵戈铠甲时,还拉来了偶尔闲暇无事的徐怀义。君少优以他为实例,请他讲解图画上刀戈铠甲每个部分的功用。乍开始徐怀义还扭扭捏捏的,跟君少优一问一答,说的干巴巴的。后来习惯了,便开始口若悬河起来,经常把自己从前经历过的战役当成故事讲给诸多学生和将士。这其中便包涵徐怀义作战多年的经验等等。听得诸多学生和将士如痴如醉。
君少优见状,索性又请了军中其余有闲暇的将领来讲学。来来往往之下,最后竟震动了大将军林惠。
林惠闻听君少优想要开办义学,还以为君少优是一时兴起。应君少优之请求拨了个帐子给他,也不过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驳了他的颜面。在他看来,无银钱支撑无鸿儒为师,君少优此举不过是排遣寂寞,长久不了。怎料君少优仅凭这点子东西,竟然就风风火火将义学办将开来。不光如此,还把营中泰半将士都划拉进去。林惠听诸多将领七嘴八舌说的欢快,心中十分好奇,遂在这日处理完公务后亲身前往义学以作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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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且说林惠带着一行亲兵刚刚抵达用来充作义学的帐子外,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吹嘘不已。林惠静静听了一回,却是偏将军沈作兴正口沫悬飞的跟大家伙儿说道十年前讨伐刘黑炭的旧事。那场战役乃是一场少有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于民间也广为流传。只是世人说书总是玄虚太多,哪里有沈作兴讲的翔实可信。他将当年敌我双方排兵布阵,你来我往的战况几乎是掰开揉碎了讲给众人听,诸多灾民跟将士们听得那叫一个异彩连连,各个都跟呆头鹅似的,只顾着听课,谁也没留神林惠一干人等就这么悄悄走入帐中。
最后还是落在后面充作助教的君少优先发现了林惠等人,起身蹑手蹑脚的过来,向林惠见礼道,“见过大将军。”
林惠摆了摆手,示意君少优不要打断前头的讲课。君少优了然点了点头,引着林惠在学舍最后一排坐下。直等到沈作兴口若悬河的讲解完了,君少优方才起身上前,按照沈作兴所讲解的课程给众多将士学生布置了课业,并开口说道:“咱们这义学成立十来天,多亏了西北大营的襄助帮扶。既舍地方又授课业的,上上下下好一番叨扰。今儿又有幸得见骠骑将军,也请林将军为咱们讲两句话。”
众多将士闻言,这才发现身后坐着的林惠等人,连忙起身见礼。
林惠朗笑着向众人颔首示意,并冲徐怀义、沈作兴等人调笑道:“我说怎么这几日下来,一过了当值操练的时辰就瞧不见人,却原来都跑到这边充先生来了。”
沈作兴等人被打趣的面红耳赤,连连摆手推辞道:“我们自己都没识得几个字,又哪里敢称先生,不过是相互讨教罢了。”
君少优在旁笑道:“诸位将军也忒谦逊了。就是称作先生又有何妨。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诸多将军身经百战,战功赫赫,都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能得到诸位将军的悉心教导,乃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他日上了战场,或保得性命,或战功立业,全都要感激诸位将军今日之教导才是。”
君少优一席话说得沈作兴等人大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推辞不已。他们之所以来这义学讲学,起先不过是看徐怀义站在台上讲演时颇为荣耀威风,再加上君少优从旁劝说,这才有些心痒难耐,遂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前来。归根结底,还是鼓吹炫耀大于传道授业。如今却被君少优正正经经的称赞一番,一时都有些扭捏羞赧。
林惠见状,又是一番大笑着说道:“平日里各个都吹嘘的了不得,怎地今儿竟谦虚起来?”
说罢,看着众人罕见的抓耳挠腮的模样,更觉莞尔。
君少优见林惠饶有兴致的模样,不觉心中一动,再三央请林惠也为大家讲演两句。毕竟这林惠乃是将门世家出身,且自幼参军,行伍十余年未尝一败。君少优对他十分好奇。
不仅是他,营中泰半将士俱都仰慕林惠韬略。闻听此言,连忙鼓噪起来。
林惠推脱不了,便在君少优的导引下走到营帐最前面的三尺台子上。只见下面黑压压一片身影,挤挤喳喳的,连动动手脚都觉费事。林惠打量半日,不觉皱眉说道:“条件艰苦了一些,难为你们肯认真习学。”
说罢,先是探身,向身前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将士问道:“可学会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