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笑起来,李氏关切地问道:「上次东阳侯府的事儿,怎样了?」因为秦岩来退婚的事儿,所以他成亲吴家并没人去喝喜酒,李氏还是从韩夫人处听说了这事儿,当时气得肝疼,后来听说东阳侯夫人被送到庄子上去了才稍稍解气。
绮年微微一笑:「舅母放心,父王的意思,不让王妃再出来了。」当然现在赵燕妤和赵燕平还可以进丹园去探望,但秦王妃等於是被禁足在丹园里了。
李氏这才觉得出口气:「只要郡王爷明白就好。」
绮年笑了笑:「父王也是明白人。」过些日子赵燕恒继承了王位,李氏自然就明白了,「外祖母可好?我该先去给外祖母请安。」
「在松鹤堂跟连波说话呢。」李氏眉头微微一皱,「你晚些过去也好。」乔连波又在那里哭哭啼啼,这时候颜氏一准没有好心情,过去了也是不讨好。
绮年从善如流:「那我就晚些再去。」叫了如鸳,「去替我给二舅母先请个安。」主要是把吴知霞有孕的喜事先悄悄说一下。
如鸳答应着去了,果然郑氏一听欢喜坏了,连声保证绝不会早早宣扬出去,顺手又赏了如鸳一个荷包,里头足足搁了二两银子。
如鸳谢了赏出来,走到园子里,忽听有细细的啜泣和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望了一眼,见花树后头两个身影,一个是琥珀,一个看着像是翡翠,身上穿的衣裳却不像丫鬟的衣裳。如鸳想了想,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花树后头琥珀和翡翠并没注意有人过去,翡翠如今穿着桃红色洒金小袄,柳绿色盘锦裙,头上也改梳了妇人的发髻,正捂着脸泣不成声。琥珀叹着气劝她:「如今已然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做人奴婢的,还不是主子说生就生,主子说死就死。」
翡翠哭道:「别人都有福气遇上好主子,为何我就没这福气?你看大太太屋里的碧云湘云,不都是风风光光嫁出去做管事娘子?还有二少爷屋里的月白,少奶奶给她置办嫁妆。周表姑娘那里的如鹂,听说嫁妆少说有五百两银子。别人都是嫁出去做正头娘子,只我——我如何就这样命苦!」
琥珀也觉心酸,叹道:「只怪你没福。原本老太太都许了给你配人的……若是你跟了周表姑娘——唉!」
翡翠抹着眼泪道:「自打少奶奶来了京城,老太太就把我调过去伺候,我是尽心尽力,虽不敢说没半点不好,也是忠心耿耿的时时为姑娘着想。可是少奶奶——珊瑚嫁了苏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新鲜劲儿过了也是朝打暮骂的,上回我偷偷去瞧她,已经瘦了好几圈,拉着我的手只是哭。那会儿我还安慰她,如今——」她正是因为瞧着珊瑚年纪轻轻的竟然就是一副寿数不永的模样,心里害怕才会回来求颜氏给她配个人,谁知道到底还是落到了去做通房的地步。
琥珀陪着她掉了一会儿眼泪,问道:「那你如今——姑爷对你可还好?」
翡翠闷闷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姑爷本来就有两个大丫鬟,那个画眉也就罢了,那黄莺却是个最伶俐不过的,每次姑爷在书房里歇着,都是她过去伺候,根本也挨不着我什么……」说着,胸口一阵烦闷,转头干呕了两声。
「这是怎么了?」琥珀吓了一跳,「快到我屋里去,想是呛了风——不该在这里哭的。」
翡翠摇头道:「不关这个的事,我今儿早晨起来就觉得憋闷了,方才一路坐着马车过来——」又一阵恶心涌上来,转头搜肠刮肚吐了几口,却只是些清水。
琥珀替她拍着背,忽然灵机一动:「你——莫不是有了?你小日子这个月可来了?」
「有了?」翡翠自己也愣了,想了想,「似是没来……这些日子乱乱的,我也没记着。」
琥珀欢喜起来:「说不定是有了呢!快请个大夫来诊脉。」
翡翠怔怔的被她拉进了院子里,手按在小腹上犹自有些发呆,想到肚子里或许真的有了孩子,心里又渐渐生起一丝希望来。
琥珀直把翡翠拉到松鹤堂,忙不迭去向颜氏和乔连波报喜:「翡翠刚刚在外头吐了,奴婢问了她小日子也没按时来,是不是请个郎中来诊诊脉?」
颜氏怔了一下,脸色却变了:「翡翠有了?」转头看着乔连波,「她没喝避子汤?」
乔连波怔了一下:「避子汤?」
颜氏脸色更难看了:「你没让她喝?」
乔连波一脸懵懂:「让她喝避子汤做什么?」
颜氏急了:「你还没生出嫡子,通房们怎么能不喝避子汤?万一生下庶长子可怎么办!快,快请个郎中来!」可恨乔连波出嫁前她交待了许多事,却忘记了这避子汤的事儿。实际上,她只想着乔连波嫁到阮家去,阮夫人自然会护着她,阮麟看在嫡母的份上也不敢亏待她,什么通房妾室的应该不成问题,因此也就忽略了此事。
翡翠站在外头,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难道说真有了孩子又不许她生下来?她当真的这样命苦?
郎中一会儿就请到了,悄悄从后门带了进来,给翡翠诊完脉就笑道:「恭喜了,这位大姐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胎气有些弱,要好好补养才好。」
颜氏阴沉着脸吩咐琥珀封了红包送郎中出去,回头就道:「这一胎不能留!」长子非嫡那是家乱之源,万一翡翠真生下了儿子,乔连波可怎么办?
翡翠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求老太太饶了这孩子,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啊!」怀孕就是这么的奇妙,原本她是毫无所觉的,可是一被诊出有身孕来,肚子里就好像确实有了什么说不清的感觉,听到颜氏说不能留的那一刻,竟觉得心痛如绞。
到底是用了多年的大丫鬟,颜氏叹了口气:「你莫要闹了,叫连波回去就抬你做姨娘,等过些年连波生下嫡长子,你自然有生儿育女的机会。」沉着脸吩咐琥珀,「去抓服药来。若回了国公府倒不好办,就在这里服了药住几天,养好了身子再回去。」
翡翠跪在地上只是哭,哀求地看着乔连波。乔连波左看看右看看,眼圈也红了:「我,我也不知道……你莫哭了,回去,回去我就跟二少爷说,给你抬姨娘。」
翡翠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手下意识地抚住腹部,娘护不住你,怪只怪你投错了胎……
松鹤堂请郎中的事怎么也瞒不过李氏这个主母,碧云白着脸将打听来的事说了:「……如今翡翠已经吃了药……」
李氏脸色也很难看:「大年下的,真是作孽!」想想乔连波又忍不住叹气,「怎么糊涂到这种程度!」连给通房喝避子汤都不知道。
出了这么个事,大家心情都不好,绮年又坐了一会儿,想到今日赵燕恒不是休沐,外头又有些落雪,下衙回家想必身上又有些湿冷,便起身告辞回郡王府。
进了节气居,小满上前来接着,小声笑道:「世子妃不知道,今儿府里可热闹呢。」
「热闹?来人了?」
「是秦家表少爷。」小满忍着笑,「一来就跟阮家世子动起手来了。」
「是——秦岩?」绮年大为诧异,「他不是该陪着妻子回门么?」
小满撇撇嘴:「谁知道呢。反正您走了没多一会儿呢,表少爷就跑来了,进门见了阮家世子就打,两人在外书房那边打成一团。其实表少爷哪是对手呢,阮世子让着他罢了。」
绮年想想当初秦岩干过的那些事,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是添乱。」现在说起来还算是阮麒理亏,若是把当初赵燕妤落水被秦岩救起来的事翻出来,那就大家扯平,更要闹得理直气壮了。
「后来怎样?」
「王爷叫人拉开了,叫人送了表少爷回秦府。县主倒是在丹园跟王妃哭了半日才走的,表少爷跟阮世子动手的时候都没出来。」小满想了想,「豆绿托人来问了,什么时候能让她出来。」
「是啊,豆绿的事儿是要好好想想了……」当初答应让豆绿到庄子上去跟她的心上人成亲,可是现在秦王妃和身边的丫鬟都被圈在丹园里了,何况豆绿的身契还在秦王妃手上,想让她出来还得费点力气,「去跟豆绿说一声,让她别着急,这事我总替她办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