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想让你代嫁?」绮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恒山伯肯吗?」
冷玉如轻蔑地一笑:「恒山伯自然不肯。是恒山伯府想结西北将军这门亲事,又不是小张将军娶不到妻子。所以,郑瑾娘是想把我推出去。」
「推?怎么个推法?」绮年紧张起来,「她不会是想搞什么阴谋来坏了你和小张将军的名声吧?这可万万不能啊!」
「总比给郑琨做妾好。」
「就怕这样一来,张家也不肯光明正大地娶你呀!」绮年对张殊其实颇有好感,但怕只怕张家因此看轻了冷玉如,不肯娶她为正妻可怎么办呢!
冷玉如眼神冰冷:「张家是西北将军,根本不会给长子娶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我想嫁给张殊,只有让郑瑾成功。」
「万一张家恼羞成怒,不肯娶,只肯纳,那怎么办?」去给张殊做妾,又是这种原因,一样的糟糕吧。
「所以还要让恒山伯府知道我是被郑瑾所害,恒山伯府决不能让张家知道自己女儿不但不肯嫁,还要让人代嫁,否则便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你是说,若是恒山伯府知道这是郑瑾娘的意思,为了掩盖事实,他们可能会促成你与张殊?可是这——这实在太冒险,万一恒山伯府撒手不管呢?」
冷玉如冷冷一笑:「至少恒山伯府不敢再纳我做妾了。除非他家不怕世子爷被我一剪子戳出个好歹来!」
「这——这也是个办法。」绮年握握拳,「只是万一——」
冷玉如截口道:「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我名声尽毁,张家不娶,别家不纳,我就进庙里去做姑子。其实若他们硬要我去给郑琨做妾,也不过是这个下场罢了。」
确实,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这样了。绮年满屋子转悠了一会儿,忽然回头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见见小张将军?」
「见他做什么?」
绮年很难解释。即使恒山伯府自觉理亏肯帮忙,逼嫁总不如张殊心甘情愿的好。若是能多见见张殊,让张殊知道冷玉如的好处……唉,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思想上有时候还是转不过弯来,你当这是现代社会,还许你相亲或者开联谊会么?
冷玉如若有所悟:「你是说,让张殊先识得我?」她微笑着看绮年,眼神温暖中带着感激,「也只有你会这般说了,若换了别人,就算是我娘,她再不肯我进恒山伯府,也万不会同意我这离经叛道的法子。只有你,便是这样也肯帮我……」
绮年只觉得眼眶发酸,强笑道:「离经叛道又怎样,总胜过被人宰割。只是此事实在冒险,你总要知道郑瑾娘究竟想做什么,我们才好应对。」
冷玉如淡淡一笑:「郑瑾娘的贴身丫鬟碧桐有个弟弟在外院做小厮,他看上了我家听香。」
「那听香——」
冷玉如一嗤:「听香哪里看得上他,不过是一直为了我不得罪郑瑾娘,虚与委蛇罢了。若这遭真能成功,我也好带着她离了那地方!」
「那我能做什么?」
冷玉如闻言倒有些踌躇。绮年不耐烦地瞪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快说!」
「恒山伯府得了几株异种牡丹,三月里要开牡丹宴,请京城中人来赏花呢。」
「牡丹宴?」这种所谓的这宴那宴,其实多半都是变相的相亲会,但是恒山伯夫人的一对儿女可都已经有主了呀,「她总不会明目张胆地替郑瑾娘另挑女婿罢?」
冷玉如唇角微微一弯,带出几分讥诮:「难说得很。她只郑瑾娘一个女儿,自幼就宠得什么似的,自然不愿女儿受委曲。但她也知道婚姻乃结两姓之好,即使不结亲也不能结仇,所以若我真与张殊——她应是乐见其成的。不过这牡丹宴,其实是为郑贵妃准备的,三皇子去年未选正妃,可是到了今年八月就该十六了。」
一般皇子们十五六就该成亲了,皇长子拖到十九岁将近二十岁才选妃,已经是极其少见的事。二皇子则是因着上头兄长没有成亲,自己不可能越过去,所以也跟着拖。现在两个哥哥都成了亲,三皇子也该预备着了。
「不是选了个侧妃了么?」
「恒山伯夫人进宫去见过郑贵妃,说阮侧妃是个挂名的嫡女,不够资格做正妃。」
绮年忽然灵光一闪:「三皇子偏挑了阮语,是不是就因为阮语不能做正妃,就可以把正妃的位子腾出来再结一门助力呢?」至於阮家,不管嫡女庶女,只要有一个女儿成了三皇子的妃嫔,就等於已经跟三皇子绑在一条船上了。
「谁知道呢。」冷玉如疲乏地揉了揉额角,「绮年,京城真的很没有意思……」
「我也觉得是……」绮年深深叹了口气,「我宁愿在成都,守着我娘过日子。」
「是啊……」冷玉如有些出神,「当初在成都,我巴不得爹爹能陞官,总觉得若不是爹爹官职低微,韩伯父说不定——只如今到了京城,我又觉得还不如当初都在成都……」
两人怔怔地对看了一会儿,冷玉如低声叹口气:「韩大哥与你表姐的事……」
「雯表姐太心高了。」绮年也忍不住叹气,「那孙姨娘也不是个有见识的。这事儿本是舅舅亲自挑的,固然是因着舅舅爱才,可也是让舅母细细打听了韩家事,这才许下来的。谁知道——纵然表姐日后能再嫁个门第高的,可嫁过去之后日子过得如何,可就难说了。」
「那你为何不让吴伯父替你谋这门亲事呢?」冷玉如突然问,「若你能嫁到韩家,那日子必然过得舒坦。」公婆都是熟悉的,小姑子又是闺中密友,哪里还有更合适的呢?
绮年倒愣了一会儿:「我……韩伯父没瞧中你,怕是一样也没瞧中我。」一个是家中妻妾不宁,一个是父亡母弱,谁比谁好多少呢?
「可如今吴伯父是正三品侍郎,若他肯出面,韩家总要斟酌的。」
「都闹成这样儿了,舅舅哪里还能提这种事呢?如今避嫌都来不及呢,见了韩大哥也只说文章,不提别的。」本来说是庶女,韩兆答应了,结果吴家又悔了,如今再去说把父母双亡的外甥女儿嫁给韩家?别说吴若钊是三品侍郎,他就是一品尚书,也没有这么干的。敢情是说韩兆连吴家庶女都配不上,只配娶吴家啥也没有的外甥女么?
而且,在绮年心里,总觉得韩兆是个大哥哥,想想要跟他一起日子——实在不对劲呀。
冷玉如苦笑:「你这位表姐,真是不惜福。」
绮年叹口气:「别说这个了,还说牡丹宴吧,你是觉得,郑瑾会在牡丹宴上下手?」
「自然。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别的机会?若不是恒山伯夫人相邀,张殊怎会登门?且她又想要人人都知道——牡丹宴乃是大好机会。过了三月,怕恒山伯就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了,到时候木已成舟,便是她再折腾,也只会毁了自己的名声。」
「唔——牡丹宴上必然遍请名门淑女,若是有人知道你——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冷玉如捏紧了拳头:「只是我即使要成了此事,也不能将自己的名声轻易就毁个殆尽。郑瑾娘若厚道,只要被人看见我与他独处也就够了;可她若歹毒,说不定就要毁了我。既要行事,听香必然会被她着人调开,我只怕万一着了她的道儿——」
「我明白了。到时的牡丹宴,我必定时时盯着你,倘若郑瑾娘真要把事儿做绝,我——我一定尽力阻止!」
冷玉如拉着绮年的手,落下泪来:「我也是被逼无奈了。只是万一没遂了郑瑾娘的愿,只怕她会记恨你。」
「若是这事成了,郑瑾娘不用嫁去西北,她有什么好记恨我;若是没成,她就得嫁到西北去,便是记恨,难道还能从西北回来害我么?」绮年拍了拍冷玉如的手,「倒是恒山伯府我从来不曾去过,到时候怕有什么疏忽……」
「便是有什么,也是我自己选的。」冷玉如用袖子将眼角泪水一抹,冷冷地道,「我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