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那男人,眉心紧蹙,无比骄傲的要求她:“简童,我饿了,我想吃面条,你再为我煮一次。”
那样昂着下巴,无比骄傲的命令着。可有那么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面前男人的周围,笼罩着一股灰霭霭的气压,有些滞塞,有些压抑,还有些……绝望。
错觉,她垂眸,轻轻眨眼。
“好。”半晌,女人轻声应道。
悦榕庄的后厨
听说过包场会议厅,餐厅,沙滩的,今天,被包场的,却是悦榕庄的一处后厨。
设备齐全,干净清爽。
女人在灶台前,安静地放水,下面条,放调料,而不远处,男人静静坐在了临时搬来的餐桌前,安静地看着灶台前的女人。
眼前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只是,三年前,她在厨房,一门之隔,他在客厅,而那所老旧的公寓楼,暗沉陈旧,而今天的这里,宽敞敞亮。
鼻间窜来熟悉的香味,男人猛地深深嗅了嗅,他吃过她许多碗的面条,那时候只是觉得偶尔换个口味,似乎还不错吃。
再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吃过面条这种食物,总觉得,不对味儿。
男人就这么静静凝视着灶台前有条不紊下着面条的女人,她总是这样不紧不慢,还是和过去一样。
长发的她,短发的她,凯恩看不清楚了,眼中,只有那道浅淡的背影。
看入了迷一般,怔怔然的,他凝视着那道背影,似乎是看着她,又似乎是透过那道背影,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面条端上来的时候,时间老人的咒语瞬间被打破……他垂眸,视线落在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不是三年前,不是那所老旧公寓楼啊。
碗筷摆在男人的面前,男人却倏然站起了身,走去又折回,折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双碗筷。
他的手很稳,将摆在他面前的那一晚热气腾腾的面条,一分为二,腾出一半在他拿回来的空碗中,余光所扫,是面汤上飘着的葱花。
他手更稳,也十分的耐心,一点一点,将一碗中的葱花,挑到另一碗中,这才推到了她的面前,淡言轻声:“陪我。”
这才坐了下去,慢条斯理地挑起一筷子,一言不发吃着碗中飘满葱花的面条。
余光扫去,在触及对面那女人,安静地坐下,拿着筷子一口一口吃着面条的时候,男人顿时收回了视线,全部注意力,都专注于面前的一碗面条,好似,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唯有面前这碗面条,再无其他。
一碗面条,却吃出了法式大餐的速度,极慢。
碗底见空的时候,男人猛地抬起头,望向对面已然放下碗筷,安静坐着的女人,忽地大声喝道:
“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对面的女人闻言,深深看了一眼对面,沉默着站起身:“谢谢你,对不起。”从最初的合作开始,她便不应该开始这场合作。
但是,如果时间倒流,让她再选择一次,她想,她依旧会选择与凯恩名下公司的合作……简氏,不能倒。
女人敛眸,拉开椅子,退后三步,弯下了腰被,深深地鞠了一躬。
转身,再也不曾停留。
便在这微微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中,身后的男人目送她的背影而去:
“喂!简童!”
男人低沉如大提琴一般华丽的声音,忽而悠扬的在背后扬起,他望着那道背影,忽视掉内心里突然的空落落,好像,真的错失掉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朝着她喊话:
“我要找的女人是,为我一个人长发及腰的那一个!那才是我今后的女人!”
女人不曾逗留,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小巧的脸上,溢出了一丝笑意,那般柔和:“为你祝福。再见。”
餐桌前,男人夹起碗中最后一口面条,放进了嘴里,用力又用力地咀嚼,闭上了眼。
如果心空了,填满胃。
谁说的?
“胡说。”男人轻声道。
他在餐桌前,沉默了许久。
陡然的,站了起来,再也没有去看那张桌子上的一双碗筷……一起吃面的人,已经离席而去,面,便没了那个熟悉的味道了。
他大步离去,越走越快,如疾风骤雨般冲进了米发尔的房间。
哐啷——的一声,秘书长来不及作何反应,便被摇曳的门扇打到了侧脸,顿时风中凌乱:“公爵公爵您不能够,先生有客……”
——晚了。
秘书长看着面前这一幕,头痛地撑起了额头:“先生卧房有客人。”
床铺上,一片凌乱,精壮的男人露着腰身,压着一个千娇百媚性感的尤物,不用去想,在此之前,这间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
“咳——咳咳,”米发尔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某种火气未得到纾解,顿时心口便涌出气火来:
“shit!你疯了?”
床尾,同样高大的凯恩·费洛奇,走到了酒柜前,拉开柜子,拿出一瓶威士忌:“喝一杯?”
他的异常,自然引起了米发尔的注意,眯眼看了一会儿,突然从女郎身上爬起来,随意地套上了一件睡袍,拉开抽屉,写下一张支票,递到了不满的女郎面前,笑容从容,优雅地笑道:
“美丽的姑娘,我想,比起我,你会更爱这张支票。”
女郎愉悦地拿起支票,收起不满,离去。
“打发人打发得如此优雅绅士,米发尔,你比我更禽兽。”
米发尔对秘书长挥了挥手,后者有眼力见地应声离开。
“钱能够打发的,何须真心?至少,我有资本禽兽,不是吗?”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加上冰块,一口下去,顿时舒畅无比,某种未曾得到纾解的火,也暂时性的压了下去。
钱能够打发的,何须真心?……凯恩轻笑了起来,“你真的很禽兽。”
米发尔惊诧地挑起眉头:“这句话不是你教我的吗?”
凯恩笑得更灿烂,如果忽视掉眼角的酸涩的话……
“所以,我真的很禽兽。”
“喂?你受什么刺激了?是你心中的那个queen?她让你伤心了?”
“米发尔,我现在再回想起从前,就觉得奇怪,你说我为什么会觉得猎人这个称呼,会是一种荣耀?”
“ohno,kane!你真的疯了!”
……
一辆出租车,正稳稳朝着飞机场而去,“薇薇安,我回来了。合同书,明天你来我办公室,交给你。”
不一会儿,对方的微信信息发过来了:
“这么急?可以明天。”
“不用。”
“对了,你不在的几天里,简夫人来闹过几次。你哥哥他的情况每况愈下。”
简童看了一眼短信内容,紧紧抿住了嘴唇。
小巧的脸庞,莫名的刚毅。
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买的是夜里起飞的航班,起飞前,又打去一个电话,问的依然是简陌白的配型是否有找到。
“务必请你们抓紧时间寻找配型成功者,关于费用,我承诺拿‘唯爱’赠送给贵方,一切我能够做到的,定竭尽所能。”
“简小姐,我们已经在抓紧时间寻找,请您先不要太焦急。”
放下电话的时候,满腹的心思沉重,人海茫茫,竟是找不到一个与之配型能够成功的吗。
手机铃音突然想了起来,是陌生号码,原本想要掐断,却不小心按错了键,一接通,顿时传来一道怒意澎湃的声音: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小童,你把我电话拉黑,你也太冷血了吧。
你哥他命在旦夕,你见死不救就算了,还要把我的手机号拉黑。
我打了你十几通电话,要不是陌白提醒你可能是拉黑了我的手机号,我也想不到用别的号码打给你。
小童,你怎么能够这么做!一点亲情都不顾念了?”
简童被这一通炮轰,轰得两耳嗡嗡作响。
好半晌才想起来,她确实是拉黑了简家人的联系号码,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遭受炮轰。
电话里那个人,是简陌白的母亲,也是生她的母亲,却一口一个她太冷血,她见死不救。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命也是命?”
忍无可忍,简童冲着电话里大声地喝道。
啪——的一下子按掉了通话,结束了这场通话,她二话不说,立即拉黑那个号码。
不多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
“你还拉黑!”
啪——挂断。
这之后,却进入了恶梦一般的连环扣,她拉黑一个,对方就换一个,十几个电话号来黑下去,对方已然不气不馁,她却差点儿被气笑了。
又一通电话打过来,这一次,她按下接通键,就是心里赌这一口气,要看看那个身为她母亲,和她同样有着血缘的女人,到底要对她说些什么!
“简童!我告诉你!陌白要是死了,简家就再也没有你这个人!”
“简家,不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吗?”她冷笑,还以为对方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除名,不认,否定……多年前不就已经全部做了一个遍?
“你……”简夫人一阵口吃,气急败坏叫嚷道:
“反正你身为简家的一份子,你是陌白的亲妹妹,你就应该为了亲人为了你哥,捐献骨髓!”
“你让我一个肾的病患,去捐骨髓?”
“我问过医生了,一个肾也能够生活,世界上那么多一个肾的,不一样生活的好好的?再说,捐骨髓又不一定会有事情,几率并不算大,但却能够救你哥哥一条命啊!”
“生活的好好的?”她自言自语道:“几率不算大?”
对着手机里反讽道:“简夫人,哪位名医跟你说的?”
“这个你不用管!”
瞧,多么强硬的态度。简童眼中渐渐冷却:“如果我不呢?”
对方彻底爆炸了:
“你不能够这么没有良心!
你还想要怎么样?
整个简氏,都给你了。
原来这些,都是你哥哥的!
你哥哥都已经把整个简氏送给你了,你就给他捐个骨髓而已,你都不愿意?
做人不能够这么没有良心吧?
如今,简氏都是你的,钱也是你的,还有什么你想要的,都给你,我就求求你,救救你哥,行不行呐?”
机场的候机室里,一个女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似乎拼命忍着什么,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简童的拳头,越捏越紧,几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你们这么喜欢简氏,那就拿去!”
那一个烂摊子,她为之已经付出太多心血,也违背了很多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都以为是金箔箔,哈~!
“你会舍得吗?
当初废了那么多心眼儿,我才不信,吃到嘴里的蛋糕,还肯吐出来的,不是傻子就是骗子,哄人的。”
女人闭上双眼,耳畔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如此,依旧还会为此失落?
轻笑……“可不就是?”
“你、你什么意思?”
她垂眸,她不就是那个傻子吗。
却没与电话里的人解释什么,电话那头,又开始半威逼半利诱的,让她去给简陌白捐骨髓。
听着电话里口不择言的那些话,简童胸腔里怒意起伏,蓦然!
冷嘲道,后槽牙里蹦出一句话:“你大可转告简陌白,叫他放心地去死。”
“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畜——”
嘟嘟嘟嘟——
一切的叫嚣,停留在了一串忙音中,女人小巧的面庞,倔强着,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盯着面前的空气。
眼眶酸涩,有那么一刻,眼眶湿润了,女人眨眨眼,敛眸安静地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