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只是一场小风寒,没成想却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待沈碧落重新踏出房门,已过了正月。
秦子墨以为她会想要出府走走,一早提拔了两个小管事送去陈府,处理陈其道和陈王氏的做七诸事,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他才过去,其他时间基本留在府里。
可沈碧落却只在墨阁中走走,要不就坐在角亭中,一坐即是半天,从未开口提过出府之事。
事实上,从那日醒后,沈碧落就再未开口与秦子墨说过话,更别提要出府玩。
秦子墨中途进过一次宫,当晚小九就不告而辞,沈碧落没让人去找,更没过问。
两人每日同床共枕,做着夫妻间最亲密的事,却豪无言语交流,像足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阿暮每日里给她口述外面发生的新鲜事,沈碧落总是很平静的听,偶尔遇上感兴趣的,也会搭话一二,可由始至终,她没有笑,更没有多余表情。
阿暮给她讲事,也不避讳讲陈家,世人总是健忘的,不过一月光阴,南襄第一世家——陈家,因为主子们的相继离世,渐渐剥去了曾经的光环,宫内再无陈贵妃,朝廷再无柱国大将军。
取而代之的是,乔家扶摇直上。
先是安南侯乔维庸进爵一等,御赐定南公,后是受德妃案牵连,一直窝在兵部当个小主事的乔安连升三级,成了六部中年纪最小的侍郎。乔远和抚远将军职务未变,但数不尽的封赏相继抬入国公府,金银财宝,良田美人......
最关键的是,乔家嫡系孙辈,乔维庸最疼爱的小孙女乔燕燕,进宫了。
虽只封了个美人,却是皇后宝座的最有力候选人。
说是最有力,因为另外一个候选人清妃与皇帝闹掰了。
清妃虽解了禁,但据说和皇帝闹得很不愉快,清妃当场搅了头发,并在寝宫内砌了福堂,自此清和殿殿门紧锁,任何人都踏不进去,包括皇帝。
沈碧落听闻这件事时,愣了许久,阿暮以为她会开口问的更详细,谁知沈碧落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府中气压一直处于这种低迷状态,秦子墨临近狂躁,众人心态焦虑奔溃,唯一希望只剩下从明州动身返京的小秦夏。
二月十九,整整四十九天未曾露面的陈太妃回了府,没回清心阁,直接去的墨阁。
所有人都被清场出来,没人知道那一炷香里,这婆媳两人说了什么,只是等陈太妃回清心阁后,沈碧落将阿暮叫了进去,又与秦子墨说了这一个多月里的第一句话,“我要回扬州!”
秦子墨肝肠寸断,惊愕万分,“你要离开我?”
沈碧落摇摇头,纠正道,“我要离开京城,不是离开你!”
秦子墨不解,沈碧落又指了指后面忙着打包的阿暮,“阿暮也替你收拾了行囊!”
“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秦子墨面露难色,未曾开口,已见沈碧落蹙了秀眉,“你不愿意?”
秦子墨欲解释,被她打断,“你可记得婚前应了我什么?”
秦子墨还未言语,沈碧落已气的两腮嫣红,“你想不起来了,我来告诉你!”
“我许你求婚前,问你是否愿意随我留在江南,你的回答是好!”
“怎么了,我现在不过要求你和我一起回扬州,你便推三堵四,心不甘情不愿...唔...”
沈碧落顾自挣扎,秦子墨却不想放开,贴上她喋喋不休的红唇,他分外怀念这份美好。
周围人早隐身退下,就连一直在里屋收拾的阿暮也停了手上动作,从隔间窜了出去。
沈碧落的挣扎渐渐休止,直到许久后两人分开,才轻轻倚在他怀中舒缓气息。
秦子墨见她冷静下来,才道,“我很愿意陪你回扬州,只是明日就回,是不是有些太匆忙!”
沈碧落抬头瞥他,眼中怒气分明,“我就要明日!”
秦子墨连忙点头哄道,“回,明日就回!”
沈碧落这才心满意足的低下头去,轻轻依偎着他,神情难得的平和!
······
说是第二日就走,可还是耽误了两日。
傍晚,赵家两兄妹上门拜访,得知他们要回扬州,赵乐康当即也决定与他们同路。
赵乐康今年要参加乡试,本来决定了五月再回,可现在乘坐他们的马车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路好。
赵乐康要去找学监批假,又要陪赵乐安给自家父母购置礼物。杜若早已是解元之身,如今只需等明年春闱便可,赵乐安舍不得情郎,只能大肆采购礼品来补偿赵氏夫妇,若不是看沈碧落脸色越来越差,只怕再给她两天也不够用。
一行人路上马不停蹄,也是三月中才回到扬州,小秦夏是半道折返,倒比他们提前了十来日,彼时小家伙已与赵氏夫妇混的熟络,反而对他们这对正经父母生分的厉害。
秦子墨有些受伤,但他面上冷冷的,外人倒不大看的出来,沈碧落却看的明白,晚上趁小家伙睡了,将他抱来放在大床上,安慰道,“你是他父王,多陪他玩玩就好了,以后有黏你的时候!”
秦子墨轻轻摸着儿子的小脸,笑了笑,没说话。
沈碧落说的没错,他们将秦夏从赵府接回沈园不过两日,小家伙便愿意抱着秦子墨的脖子大啃特啃,嘴里还不停叨叨,“父,父......”
秦子墨是笑得合不拢嘴,沈碧落头一次见秦子墨整日里都笑声朗朗,往日里冷峻形象完全不复,不知为何,她反而觉得头皮发痒,只怕他溺爱太过。
或许是她时不时露出来的不悦目光,秦夏反而有些怂她,小娃儿刚会松手走两步,每次几人蹲下来要接他,他宁可选择同样爱板着脸的流觞,也不往她在的方向伸一脚。
洪齐倒有些难为情,仔细引导着,沈碧落反过来安慰他宽心,这倒让洪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私下里拉着流觞问,“王爷和王妃是不是闹口角了?”
流觞一脸迷茫,“没啊!”
阿暮整日跟着王妃,要是俩主子闹了矛盾,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洪齐有些不信,“真的?”
他思索了片刻,又肯定的摇了摇头,“您老别胡思乱想,王妃之前是与王爷置气,但出了京后,两人便和好如初了,感情反而更甚从前!”
洪齐且信且疑,他总觉得王妃对小主子不似以前疼爱,对王爷也若即若离的。
就这样憋了几日,洪齐还是决定找秦子墨谈谈。
他不过开了个头,秦子墨就知他来意,嘱咐他放心,同时也让他别再过问。
洪齐本就是精明之人,插手也不过是害怕俩主子隔心,如今看秦子墨心中有数,也当真不再多关注,只私下让小秦夏更多的练习“母”字发声。
······
转眼已是八月,京城那边几次来信催回,秦子墨都搁置不理,皇帝最后干脆派了个太监过来,秦子墨接过圣旨就放到一旁,让人好生安置传旨太监。
那太监一行跪在沈园中不起,只求陈王给他们一个痛快。
带不回陈王,他们是死,强行将陈王带回去,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兼实力。
就这样两方僵持,几人直跪到夜幕深沉也未动,沈碧落夜凉散步,冷眼看着几人,半响才出声道,“你们回京吧!”
那传旨太监早知陈王妃才是突破口,只使劲磕头,不求她劝慰陈王,只求给他们留个全尸。
沈碧落皱了皱眉头,看着几人磕破的额头,厌烦道,“待秋闱结束,王爷自会回京!”
几人一喜,领头太监说道,“那我们等......”
沈碧落却不等他说完,脸色已沉,“本妃说了,让你们滚!”
“明日本妃若再见着你们,那当真让你们出不了扬州!”
几人一听,忙不迭起身告退。
只要陈王回京,他们便完成了任务,管他哪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