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变?!”
“当以南周朝堂为准鉴,若是南周朝堂斗得不紧,臣估计马宝、高大节一派或有出兵讨伐江西、湖北的乱军,为己方振作声势;若是斗得紧了,那就无力他顾,任凭其他诸侯动作了!”见三人仔细聆听,周培公振作精神,侃侃而言,“若是南周无力外扩,则郑经、尚之信、杰书、喇布必然大动,其目标,多半就是江西、湖北二省无主之地!”
“这个话有道理,不过南周就算内斗,也未必会闲着,吴三桂的死,只是破了一时平衡,下一步就看大伙怎么出招了!”林风笑道。
“那主公以为,咱们大汉该如何打算?!”
沉吟半晌,林风缓缓说道,“我们太远了,就算是根肉骨头,咱们也吃不到!——”他转头看着周培公,“咱们非得拿下山东和河南不可,这两省不平,中原永无宁日!!”
李光地面有喜色,“那主公的意思就是,咱们大汉趁着他们折腾,自个儿修养生息?!”
“修养生息还是谈不上,”林风摆摆手,“趁着这个机会,快点拿下山东、河南,整编四至五个军,和寡人的近卫大军捏到一起,组建一支南征军团,等时机成熟,咱们就大举南下,一鼓作气统一全中国!……”
这时一旁的汪士荣突然说道,“主公、周大人,咱们还忘一支大军!”
林风讶然,转头望去,汪士荣正色道,“南周还有一支大军,约莫十万余人,全是精兵悍将,由马鹞子、王屏藩统帅,盘踞在四川、甘肃一带,与我大汉安西将军张勇、寇北将军赵良栋所部对峙,据臣所知,这个马鹞子和王屏藩虽是南周重臣,却因为远离中枢的关系,于争嗣之事上一直保持中立,眼下吴三桂一亡,恐怕会蠢蠢欲动罢?!”
就前几年的战例来看,南周驻扎在西北的这一支大军,不论是马鹞子还是王屏藩,所部的战斗力都相当强悍,屡屡挫败了清军进攻,替吴三桂稳稳保住了云贵门户,虽然因为补给方面原因,进攻能力不太行,但若是逼急了话,倒也是可以在陕甘一带给汉军找点麻烦的。
林风想了想,“这支大军最好还是要招降过来——我听说那个马鹞子对吴三桂也不是什么死心塌地,内里很有点小九九,咱们也可以给他一些甜头……”他看了周培公一眼,“我觉得这支大军虽然战力不俗,但到底偏远了一些,一时之间不足以撼动大局,只要稳住就行——你说呢?!”
“主公明鉴,正是如此!”周培公捻了捻胡须,“四川、甘肃连连战乱,贫瘠不堪,马、王两军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臣以为,若是咱们能迅速拿下山东、河南,与安徽连成一片,则中原之地就大局已定,他们终归只能俯首归附,不足为患!”
说来说去,话题又还是转回了山东,周培公苦笑一声,“启禀主公,现在德州王承业甚为顽固,我军攻城不利,您看,咱们是增派援军还是出偏师绕道攻鲁?!”
“纪云,赵申桥的管家有消息了么?!”林风捏了捏下巴,“这个赵申桥,总是不温不火,和咱们玩花样,现在吴三桂死了,天下大势为之一变,老子可没有耐心和他玩下去了!”
“回禀主公,昨日傍晚,山东有消息到!”汪士荣从靴筒里抽出一份文书,呈给林风,躬身道,“情况无甚大变,老赵管家说,赵申桥还是愿意投效大汉,只是山东官吏大多不从,他迫于形势,不得不虚应其事,不过他这回还是承诺了,若是大汉天兵破了德州,其他官吏应当不是弃官而走,就会转投大汉,届时他赵申桥第一个出城纳降!”
“不理他了,现在时间紧迫,咱们没时间和他绕来绕去,”林风摆摆手,冷笑道,“扯得久了,怕他还真以为老子一定要山东的那点坛坛罐罐,纪云——”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着汪士荣道,“你马上跟他递个话,叫他赶快投降,不然等大军杀到,就别怪老子拿他的人头立威!”
“是、是!”汪士荣吓了一跳,低头道,“谨遵主公之命!”
“另外——培公,”林风转过头来,指着周培公道,“马上传令下去,叫赵应奎和王忠孝分别抽出四个旅,连同近卫第五军的剩余炮队,全部拨付马进良麾下,跟他讲明白,不计伤亡、不计后果,一定要在三日之内拿下德州……”
周培公一怔,看了林风一眼,小心翼翼的提醒的道,“启禀主公,就臣所知,现德州还余守军两万余人,另城中还有近三十万百姓,其城池坚固、粮秣充足,恐怕……”
“不要了,德州咱们不要了!!”林风摆摆手,有些恼怒的道,“命令马进良,若是王承业要打,咱们就陪他打到底——德州城那几十万老百姓,统统给他陪葬去吧!!”
第二十七节
汉王诏书连夜发出,九个时辰之后,即飞马赶至德州前线,与诏书同时到达除了那一执命令之外,还有一把林风的佩刀,意即临阵委权,命马进良上校都督军事。
这个举措在林汉王朝也算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先例,从传统的军事制度来讲,象围攻德州这种大规模的战役,一般都是指派“总督”或“经略”这个级别高级官员来指挥,而此间还有“文官任武事”之类情形,在这种情况下,指挥官对部队的掌握可以算得上是顺理成章,因为从级别上讲,清制总督是一品或者从一品武官,明制经略也多是二品,而且多半挂兵部尚书、侍郎衔,来头更大的还很可能是武渊阁或文英殿大学士之类,有着半个辅臣身份,所以当接受中央任命,下来指挥战役时,他们对一线部队的官兵将领具有极大的威慑力,就形式上而言,大多带有“尚方宝剑”,至不济也肯定有“王命旗”,从三品以下军官若违背命令,可以“临敌事专,先斩后奏”。
而林汉朝廷里这类事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因为立国时间不长的关系,在以往各场战役之中,要么是汉王林风亲自指挥战斗,要么是事前就已经准备妥当,委任了将领军权,如安徽权都督王大海、山西战场上的赵良栋等,但这次德州战事却不能与以往相比,最关健的原因就是马进良的军衔实在是太低了一点,林风配属给他的部队原本就是与他平级的同僚,在威信方面,的确是有所欠缺。
马进良也立即认识到了这一点,老实说当接到林风这条命令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感到半分得意,也不是十分感激汉王的“容宠信任”,因为就官场潜规则而言,这种情况一般可以被认为是“捧杀”,不论是下命令的君主、还是接受任务的臣子,都将冒着极大的风险——这种任务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否则一旦失败,君主的威信会受到打击,而臣子,除了“自尽以谢君恩”之外,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条路可走。
鉴于战事情急,配属的其他近卫军部队接到命令后立即赶赴德州战场,虽然近卫军几位军官之间有些小矛盾,但在这种情况下倒是没人打算和红了眼的马进良开玩笑,不论是赵应奎的骑二军还王忠孝的近卫第四军,都派出了麾下最精锐的部队前往增援,第三日就赶到了指定战场待命。
近卫第五军几乎与他们同时到达。第五军是纯炮兵部队,而且远在京师、辎重庞大,本来不可能会如此迅速的赶赴战场,现在之所以能够完成这一紧急增援任务,最大功臣应该是海军。在接到林风的紧急命令之后,第五军立即接洽总参谋部向海军求援,调用了大批船只,接运河南下,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赶到了德州一线。
因为是攻城主力的关系,马进良用超乎规格的礼节,率大队人马远赴三十多里亲自到码头迎接近卫第五军的到来。
近卫第五军军长名叫于成龙——事有凑巧,这一位于成龙倒不是山西的哪一位巡抚,两人也绝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第五军军长于成龙出身伪清汉军镶黄旗包衣,家中薄有资产,因而从小就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祖父跟随多尔衮入关,父亲在清廷绿营军中历任都司、游击等军职,可谓地地道道的军人世家,但到了他这一代却弃武从文,老爹从小就专门高薪请了老师教八股,如果没有出现什么变化的话,以他的家庭背景,应该很快能够在清政府中获得职务,然后一级一级的从县令熬上去,但可惜世事难料,紫禁城外一声炮响,这一美好的人生梦想立即灰飞烟灭,自从林风夺取北京斩杀康熙之后,于成龙的家庭很快就被打上了“汉奸嫌疑”的烙印,幸好他老爹乖巧非常,第一时间就投靠了大汉朝廷,在总参谋部当了个小官,于是于成龙就不得不参加汉军的第一次科举,高中之后由老爹托关系转入马庄武学炮军科就读,却不料辗转几年之后,因为学识优异,兼在辽东、山西战事中屡屡立功,竟然高升至近卫军一军之长。
原本一心想当秀才的于成龙,转了几个弯,竟然又不得不绕回了祖父和父亲的老路,终日与一群丘八为伍。
因为手下有两个旅在前线参战的关系,所以在赶赴德州之前,于成龙就对德州的战况非常了解,实际上当战斗打成胶着状态之后,他自己也预感到有上战场的可能,并且预先做了一些布置,所以当突然接到命令之后,近卫第五军的开拔异常迅速,不过说到这场战役,他倒没什么多于的想法,因为不论马进良是胜是败,那都轮不到他这个炮兵军长来说话,根据历来的传统,骑、步军种都是绝对的主力部队,而炮兵虽然越来越重要,但也不可能因此让他当上主将。所以在见到马进良之前,他就把自己摆到副将这个位置上。
“振甲兄!——”出乎于成龙的意料,马进良一点也没有什么下马威的意思,站在码头上远远地作揖道,“可把您盼来了!我等一众弟兄攻城不利,主公多有责备,真是惭愧万分,而尽能有振甲兄前来助拳,德州定能一战而下!”
于成龙当即快步越过甲板,屈身行礼道,“不敢、不敢,下官近卫第五军上校于成龙见过马大人——第五军奉主公之命,前来德州助战,还望军门示下!”虽然是同一军阶,但此刻马进良是主将,且身负王命,于成龙为人谨慎,老老实实的请示问好,一点也没有拿大的意思。
“老兄客气了!”马进良急忙搀扶,握着于成龙的手,与他并肩而行,“你我同为军长,在下焉敢受此大利?!”他转过头去,对自己手下的一众军官吩咐道,“以后于大人说的话就是我的话,绝无里外之分,我军上下人等,不可怠慢,若有违背,定斩不饶!!——你们听清楚了么?!”
此刻码头上尽有数百官兵,听到马进良的命令,当即一齐单膝跪倒,朝于成龙行礼道,“不敢造次!——卑职见过于成龙大人!于军门安好!”
数百齐声大叫直震得于成龙耳中嗡嗡作响,他抬起头来,远远朝德州方向眺望了一眼,只见前方云霭重重,宿云密布,数百丈便看不清人影,官道两旁的堡垒上满是坑洼弹坑,无数军士神情严肃,分成队伍往来巡逻,他苦笑一声,转头对马进良拱手道,“马大人,下官在北京听说德州打得激烈,想不到竟至如此!”
“是啊,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个王承业会这么狠辣!”提起战事,马进良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黑色,他树起三根手指,沉重的道,“光是肃清外围和运河两边的碉堡炮台,咱们就足足打了十五天,伤亡近两千人!”他搔了搔脑袋,苦笑一声,“好家伙,老子的第三军总共才万把人,一下就打掉一个旅,真是元气大伤!”
“此事颇为蹊跷,”于成龙皱了皱眉头,“依下官之见,如今大汉与山东强弱分明,且我主宽明仁义,声明远播,德州之敌应无斗志才对,怎么会打得如此顽强呢?!”
“这话到点子上了!”马进良无奈的摇了摇头,“于大人不知道,现在山东的精锐之兵全在这里了,城里边多是吃粮的老兵油子,可不是征来的壮丁,一声令下,要打就打了,咱们也没办法,另外——”他抬起头来,左右四顾,旁边的亲兵军官立即会意的后退几步,他压低了声音道,“另外,我听俘虏说,山东那边拿去年冬天流民的事情说话,放出谣言诋毁主公,很多愚民被蒙蔽了!”
“流民的事?——”于成龙讶然道,“愿闻其详!”
“就是顾炎武大人那次求见主公,说请开放边境放流民就食的事情嘛!”马进良摸了摸胡须,叹道,“那次咱们似乎做得不太地道,只要青壮去辽东开垦,不理老弱妇孺,后来流民闹市,干脆派兵官兵的关口,这边饿死了不少人,所以那些山东地方官就说咱们主公‘泯灭天良,率兽食人’,骗那些老百姓说万一咱们打了进去,会把他们拉到关外做苦力——这不,仗就难打了!”
于成龙大惊道,“如此荒谬之事,百姓竟然相信?!”
“这可就难说了,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但这又如何,总之是对咱们汉军没有好感……打呗!!”马进良苦笑道,话题一转,“这次你带了多少炮来?”
就编制上讲,近卫第五军在整个近卫军之中,算是最为庞大的一个,全军划为四个炮兵旅,每旅装备红衣重炮三十五门、其他中型火炮四十门,其中重炮炮组每组三十人,中型火炮炮组每组十五人,全军官兵总计一万六、七千余人,超出其他骑、步军数千人之多,实力颇为雄厚。这次为了应付德州战役,第五军战前就有两个旅开赴德州作战,这次又全部调来,仅运送的船只,就沿着运河排出几十里,远远看着,很是吓人。
“回马大人的话,这次下官奉命助战,全军除留驻京师的参谋杂役之外,尽数开到此地,计有红衣大炮七十门、其他火炮八十余门,官兵九千六百二十七人、骡马六千余头,民夫两万七千余人,……于成龙神色肃然,拱手道,“……尽听大人调遣!”
“呵呵,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马进良哈哈一笑,“加上先前的大炮和我第三军的炮兵,咱们摆在德州的火炮就有三百多门,轰也轰死他们了!”
“不知……马大人的意思是?……”
“现在外围已经肃清,我军就全力在周围赶筑炮台,把火炮都拉上去,王承业若是出城野战,我们就骑、步、炮一齐上,若是守城,咱们就憋足了劲轰他,直到城墙垮了为止!”马进良冷笑道,“主公跟咱们说得很清楚,待会我就派人给城里送个信,这时候出城投降,那就皆大欢喜,若是等大炮一响,那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大军屠城,德州几十万男女老幼,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