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肃”她柔声喊他。
“嗯?”
一室的安静,六兮没有再开口说话,寅肃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六兮才开口道
“我从前告诉过你,我跟也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寅肃听到六兮忽然一句莫名的话,身体微微的僵硬,没有答话,而是静心等着六兮下面的话。或许是他刚才已决定放她走,给她自由,所以现在听到玄也烈的名字,他能坦然接受。
“阿肃,你一直无法释怀的是那六年我去了哪里,你曾问过我,可我也不知那六年我在哪里。从悬崖跳下后,我想我是死过的,又或者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我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我有其他父母,有其他亲人与朋友,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等我从那个梦中醒来,已是六年后。”
“另外一个世界?”
“是,一个梦里的世界。”六兮并不想解释她在现代的生活,只说是梦。也或许,现代二十多年的生活确实只是她的一个梦呢?
见寅肃没有再说话,她又继续道:
“等我从那梦中醒来,通朝已是你的天下,已是如今这副样子。而也烈,我已很多年不曾见过他。但是我醒来之后,承蒙他的照顾,无论是我小时被抓去当了俘虏,还是后来长大成人,也烈救过我无数次。如果没有他,我已死了不是一次或者两次。
所以阿肃,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是你”六兮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想说的是,亦是你的恩人。
在南方那个小城,如果没有也烈的相救,根本没有她跟麒儿的存在。
不知是六兮说的话,寅肃一直难以消化还是因别的原因。他依然沉默不语,两人是并行躺在床上,六兮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的喜怒。
“阿肃?”
“嗯?”
她喊,他答。
她继续说
“也烈之于我,是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就像他可以为我生与为我死一样,我也同样可以做到。虽然我们之间无关情爱,但这份感情亦是珍贵无比。阿肃,我一直知道,我爱的是你,可人生,不是只有爱情。就像你,我知道你爱我,可你不会为了我而放弃江山是一样的道理。”
寅肃听六兮第一次如此坦诚的把心中的话对他说,他胸口忽然窒痛,翻身,微微的低头轻轻的吻上了六兮的唇。
他想,六兮或许永远不知道,他可以为了她舍弃江山,只是他更清楚的知道,哪怕他为了她舍弃江山,她也一样不会守在他的身边。
六兮之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从一出生,便与生母离开,被奶娘抱走抚养,而父皇也并不喜欢他,一年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时,他虽然顶着皇子的头衔,但有几个人是瞧的上他的?他的身边,除了几个做事怠慢的下人之外,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
只有六兮,只有她出现时,从不计较他的身份与地位,给了他当一个正常人的权利,让他能有一个说话的人,让他得到一种有家,被人依赖,被人需要,与被人喜欢的感觉。
有了她,他才觉得自己是正常人。
而这些年过去,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现在的天下,他身边有无数尊重他,恭维他,或者惧怕他的人,全是因为他皇上的这个身份,再没有人能像六兮那样给他最纯粹的情。
她至于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很简单,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的存在。
此时,他轻轻的吻她,更多的是呵护,珍重与那难舍。最后,怕伤着她的手,他才抬身躺回了另一侧,只是手握紧了她的右手,十指相扣并排躺着。
“阿兮,你若想去玄国看他,我陪着你去。”
寅肃心中已确定,他陪她去,若是她不想再回宫,他便独自回来,再不勉强她。是的,他要开始学会放手。
六兮没有再说话,晚上逃跑的计划失败,手臂受了伤,刚才又解释了她那消失的六年去了哪里,又解释了与也烈的关系与情感,现在的六兮像是被掏空了,除了麒儿,其他的一切都掏空出来给了寅肃。
他信或者不信,她无力左右。只是这掏空之后,她才慢慢想起,她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那就是顾南封。
从早上得知也烈去世让她失去了所有理智,直到刚才,她才想起顾南封来。
算一下日子,也烈去世的时间,正好是顾南封去见也烈与麒儿时,时间一定是重合的。那么顾南封一定早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她而已。
她现在彻底冷静下来,头脑也越发的清晰。
既然也烈已不在,她去玄国见一下骨灰又如何?碟夜既然敢带着他的骨灰在玄国闹,想必也是想好要同归于尽了,毕竟现在的玄国已属于通朝,而也烈是通朝要捉拿的人,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么必然是已把麒儿安排妥当了,她才敢这样闹。
那么麒儿在哪呢?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一定是顾南封。
这么一想,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如果顾南封知道,那么,也许,她的麒儿就在天城,离她最近的位置。
那日,在莘雀宫外的花园里,顾南封告诉她麒儿时,是说麒儿很快会来找她。想必,当时,顾南封已给过她暗示的,只是她太激动不曾听出来而已。
现在想起,她那颗悬着的心,又充满了期待,又害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不是事实。
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先见到顾南封。
耳边,寅肃说要陪她去玄国,她幽幽回答到
“对不起,今天是我失控了。有碟夜在,她会安排妥当的。”
说完,她心中依然疼痛不已。
对不起,也烈,
不能陪你走最后一程,等我找到麒儿,与麒儿团聚了,我一定去玄国看你。
没了干爹的麒儿,不知会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