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窦氏慢慢道出对侄孙女窦绾的祝愿:“期其……加笄后,善事夫,敦教子,夫贤而子孝,莫不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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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长信宫西殿——
长信宫西殿的形制比东殿更高级,很少使用;不过,因向来有专人打扫维护的缘故,所以薄皇后等人虽然仓促入住,却并不感到居住水准降低了。
宁女官一面精神抖擞地指挥长信宫拨过来的宫人按自家女主人的喜好给摆设做细加工,一面和大床上的中宫皇后聊天。
“皇后,此物当出自西周晋室……”拿起长案上的一尊玉人,捧到薄皇后面前,宁女官赞不绝口:“珍品,珍品!”
玉人偶做年轻文官的打扮,头上带冠,腰间系剑,还穿一件深红的男士单裾深衣——这块玉是罕见的双色玉,白皙的面庞和红色裾袍相得益彰。
薄皇后接过来,放到身边,拨弄两下就不理了,面上不见丝毫喜色。
宁女看出异色,不觉诧异。
先打发宫人们到内室门外侯着,宁女官在床前小塌上半跪半依,问女主人是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如果有,又感到不好开口的话,她去提。
“无,无……”薄皇后瞅瞅周围。
珠玉生光,满眼锦绣,件件有出处,样样是最好。不客气的讲,虽风格不同,长信宫西殿的档次与椒房殿差不多旗鼓相当。
“饮、食?宫娥?寺人……”宁女一项项地问,但每一项都遭到否决。
‘我哪有这么难伺候?’薄皇后摇摇头,往大床内侧缩了缩。
……眉梢眼角,落寞依然……
这下宁女不懂了:“皇后?”
愣愣地呆了许久,薄皇后突然抬头,水雾雾的眸盯紧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贴心侍女,声音中都带着颤抖:“阿宁,陛下……陛下?”
宁女官哑口无言。
从太医诊断,到宫内轰动,再到被接进长乐宫安置妥当……面对如此大事,天子那头,没一句话一个字表态。
皇后扭过身,薄袖掩面,依旧是竭力克制的泣啼:“呜……呜……”
……泪,
……雨,
……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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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长信宫后寝——
长信宫窦太后的寝室的外间,母女俩靠坐在一处,喜滋滋说些个私房话。
窦太后指指西边的方向,发问:“皇后……何如?”
“母亲,西殿,万事俱备。”馆陶长公主很随意地笑着,告诉母亲她万事料理清楚,用不着操心。
“西厢殿,西厢殿……”窦太后掂量掂量,摇摇头,淡淡说道:“何如‘长秋殿’?”
按窦皇太后的意思,长信宫的西殿虽然堂皇恢宏,也与皇家正嫡地位暗合,却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长乐宫城如许多空着的宫殿,捡座离长信宫近些的安顿儿媳妇,既照顾得到又免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局促。想来,薄皇后恐怕也更愿意住开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和婆婆大姑子混居吧!
“母亲,圣后嗣为重呀!”长公主摆出事先想好的事,规劝母后。
薄皇后若只仅仅是进长乐宫休闲小住,自然是另居一处为好。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
刘荣生出来就是长子。栗姬作为皇长子的生母那么多年,后来又晋级成了皇储母亲和众人眼中的未来皇后,就是再蠢再钝,手下投奔去的势力也只会多不会少。没见薄皇后在未央宫中已被挤兑得几乎寸步难行了吗?
长乐宫的人虽与未央宫里的不同,可难免没贪‘长远’富贵的灵巧人,万一被收买了……
长乐宫城中,属长信宫中人最忠诚最可靠。与大汉皇太后共处一个屋檐下,防备和管理都容易些,虽说的确有很多不便,但既然接皇后入太后宫的目的是为了产子——安全生下皇帝的嫡子——在这个大前提面前,舒适度就必须退避三舍了。
“嗯……”窦太后毕竟是宫闱中闯荡出来的,哪里会真不明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闻言并不坚持,只轻轻笑道:“然……委屈阿娇矣!”
说到女儿,馆陶长公主好不开心:“阿母,阿母,阿娇呀……喜甚!”
她们的娇娇宝贝对薄二母搬进来乐着呢!非但帮着忙里忙外,指挥布置,挑选摆设,甚至还主动把秋冬季的崭新被褥帷帐都贡献出来,自己宁愿翻去年的旧货用。
历数遍女儿的事迹,长公主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晨起,阿娇遣吴女伺奉皇后……”
“吴女?阿娇……知恩,大善。”窦太后缓缓点头。阿娇小时候,薄皇后时不时带一阵,也算照顾有加;阿娇理所当然地与皇后舅母亲近。
隔了一会儿,大汉皇太后问起薄皇后身边的人都理顺了吗?
长公主眼中精光闪烁:“宁女史之外,皆不用!”
随皇后过来的椒房殿侍从,只留下一个宁女,其他统统打发回未央宫。伺候的人,从窦太后和长公主还有阿娇翁主身边的资深侍女内侍中另行划拨;日用所需的一切衣物器皿,也不用费事从未央宫搬来搬去了,全从长乐宫府库中提取。
听了种种的细节安排,窦太后摸索着戳戳女儿的额,故意拉长了语调道:“吾女,吾女……有心矣!”
“薄氏,薄氏,”当朝皇姐略略一僵,迅即身子靠向母后,泰然自若地说道:“二十余年……如一日,事上恭,待下宽……”
窦太后好笑地拍拍长公主肩背,装作没察觉女儿的欲盖弥彰。
刘嫖长公主脸一红,上赶着又说:“……性仁慈,今天子膝下,封王者……过十数,殊不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