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现任北平侯是张氏太夫人的堂兄,远房堂‘兄’。很风趣的人,背不驼,腰不弯,思维敏捷,声如洪钟,年近——古稀!
想想刚年过四十,就被刘婉大骂糟老头,宁冒生命危险私奔也不肯嫁的公孙诡;北平侯要怎么算?
“唉!”刘妜又叹口气。辛追是有父有母的人,婚姻权掌握在家族手上。她是外人,不能插手太深,就想着既然逃不掉做妾的命运,与其配给土埋半截的老朽,还不如去伺候年青显贵。
如果能被看中,成为哪位皇子的侧室,虽说名分差点,但至少能白头偕老啊!若运气再好一些,能生个王子,就算终身有靠了。
“从姊……大善,大善!”阿娇把请柬放进左袖管,拍拍妜表姐的肩膀,表示谅解了。
娇娇翁主拉着表姐去看活物,庭院里新建了临时畜棚,年货中的家畜一半养在这里,要用了就来活抓现杀。边走,边问明天的笄礼:“从姊妹字何?”
城阳王主刘妜:“道……茂。”
“道茂,道……茂。”阿娇品品涵义,连连点头:“妙字。”
鸡栏旁是鸭圈;两边都是禽头攒动,鸡对鸭讲,分外热闹。馆陶翁主看得有趣,一心二用地问表姐这次来是专为送笄礼请帖的吗?
“哦,非也。”妜王主摇摇头,她还送来了次兄刘吉给馆陶长公主的年礼。
“咦?卫氏呢?”阿娇奇怪——给长辈送年礼是当家主母的职责,该卫氏夫人亲自出面,怎么让婆家的小姑代办?
要知道城阳王子刘吉成亲后因为要长居京师,就分出来单过了。而刘妜未婚,属于王室本家。
“细嫂呀,卧床矣!”说到卫氏,城阳王女锁了眉头:“太医曰其气虚,尝见红……必静养。”
“见红?!”就算对孕产所知寥寥,馆陶翁主也明白见红是孕妇的大忌;
转念一想,顿时释然,肯定是累的,操办婚礼嫁妆等等给累到了——这段时间按下葫芦起了瓢,几桩喜事都扎堆了,还件件都扯得上关系,能不累吗?
‘怀孕了,都没法儿好好休息……’招手让甄女近前,搂过胡亥,娇娇翁主对出嫁女子的操劳人生可劲儿腹诽:‘做儿媳妇,真倒霉。’
孕妇不是未婚少女该费心的话题,王主妜没兴趣多说,就抓着娇娇表妹问起了农田:是不是该趁着深秋初冬的少雨季节好好规制规制田垄和引水渠,为来年的春耕做做准备?两家土地相连,一起弄的话效率高。
“呀?从姊?”阿娇一怔,匪夷所思地望着城阳表姐。自家的田地,自家清楚;周围的邻居地主中,可没有城阳姑姑家啊!
“周氏啦!”见陈表妹没明白,王主妜追加解释——周坚半年前买了块新地,正巧与娇娇表妹的田庄接壤。
“周~~坚?咯……咯咯!从姊,佳期……未至呢!”阿娇指指表姐,抱着兔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婚礼还有五天!
人还没嫁过去呢,就为夫家产业操上心了。
真是见过起劲的,没见过这么积极的。
别说阿娇翁主了,连站在后列的女官宫娥们都是禁不住地掩口偷笑。
城阳嫡王主雷打不动,
非但没脸红,不发窘,反而悠闲自在地从胸口掏出个锦囊,打里面拽出成串的钥匙,在翁主表妹面前摇得‘丁零当啷’响。
“从姊,此?”阿娇端详钥匙,越看越心惊——这类质地和款式的钥匙,通常只用在富贵人家的钱柜和金库。
红霞,飞上米分颊……
刘妜王主半娇羞半自豪,仿佛落在打开蜜罐上的蝴蝶,甜蜜幸福无限:“吾入京之日,周郎~周郎~以家中契帐财帛……尽数托付。”
娇娇翁主不笑了。
凝视钥匙良久,轻轻摇摇头,微微弯腰冲城阳表姐致致意,感慨道:“得夫如此,吾姊……幸甚。”
刘妜王主含羞,点头。
谁说不是呢!放眼京都长安,有的是嫁过门二三十年、连孙子都有了,还从没沾过夫家财权边儿的媳妇呢!
至此,修整农田正式进入讨论。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忙乱。
不久,就见城阳王子刘吉步履匆匆地进来。
“从兄?”阿娇奇怪的看向刘妜表姐——他不是要照顾怀孕的卫氏,不来了吗?
王主妜也是惊讶,迎上去问道:“阿兄?乃……卫氏?”
“阿妜,卫氏无碍。”
王子吉边安慰妹妹,边紧紧地紧紧地盯着馆陶表妹:“阿娇……”
“阿娇,知……知否?”
跑得急了,城阳王子说话都带着些喘:“阿娇……阿娇?”
大概猜到刘吉表哥想问什么,娇娇翁主将胡亥抱紧些:“何?”
胖乎乎的面庞上,走马灯似的闪过震惊、疑惑、不信、茫然……好一阵,城阳王嫡次子才略显艰难地说出:“小君……重身。”
“呀?!”王主妜大惊,跳起来揪住兄长的胳膊猛力摇——这怎么可能!?
阿娇垂眸;
鼻尖,在胖胡亥背颈浓密柔软的皮毛上摩挲、摩挲……
……甜甜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