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人,”犹豫好一会儿,毛四这才砸吧砸吧嘴,顶着一脸的古怪说道:“长公主曰,不知其人。”
“嗯?”程子高一怔,怀疑耳朵幻听了:“何曰?”
“程内……”低级宦官毛四舒口气,学着馆陶皇姐的语气,字正腔圆地搬原话:“长公主言曰,‘吾不知其人’。”
“呃?!”
程内官显然没料到会收到如此答案,一时惊住。
眼珠子骨碌骨碌转转,
程内官骤然回身,拔腿就往东厢走。
毛四莫名其妙,急急地追上,脚跟脚地问程子高急匆匆干什么去啊?
程内官边快走边解释,看时辰,估摸着馆陶翁主午睡该醒了;皇帝休会后,必定会找侄女聊聊天,再共进‘小食’。他得去照看照看点心——翁主贵女挑嘴,万一冷了烫了不自在了,给皇帝皇太后知道,他就颜面无存啦!
“上人,上人……且慢!”毛四火速给扯住后襟,急问正事怎么办啊——那姓魏的女人,还是和新入宫的良家子安置在一处吗?
“非也,非也!”
撇开小兄弟的牵绊,程内官笑容满面地一呲牙:“此女……入‘永巷’。”
“永巷,永……巷?”
眼见好哥们比兔子跑得都快的背影,即便肢体不全如宦官毛四,也不禁长叹上一声,为魏美人儿的未来掬出把——同情之泪。
☆、第65章 戊申远大志向
东厢中的会议还未落幕;
耳室内,馆陶翁主的好梦正酣。
宣室殿书阁,空落落,静也悄悄。
风从没关紧的门窗溜入,
吹动画案上幅幅素帛,仿佛平静的湖面上兴出的层层水波。
小黄门轻轻地踮进来,拿块厚缯小心地擦拭家具的表面,从这件到那件……
经过画案时,小宦官被案上的画作吸引了。
长方形的案面中央是一副相当怪异的画,没有山丘,没有河流,没有花木,没有房屋,连个人影子也没有……粗粗细细的墨线和断断续续的线条,勾勒出说不清的形状,既似顽童的涂鸦,也象在演示着什么。
‘馆陶翁主画的……究竟是什么啊?’
小黄门放下抹布,将帛画掀起一角,瞧瞧反面——但是,无论是正看还是反看,怎么都看不明白。
“放肆!”一生厉呵,如惊雷般炸响。
小宦官手一抖,本能地缩到地上,还膝行着后退两步;
等偷眼向上望去,心下顿时就凉了: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间宫殿中资历最深的吕内官!
“吾儿……”吕内官向后唤一声:
一名瘦长身材的白净脸内侍走到吕内官身后,躬身道:“义父,儿在。”
“取绸来……”吕内官吩咐。
年轻宦官瞧瞧画案,默默从袖管中抽出卷红绸,交到吕内手里:“义父……”
惊异于义子的速度,吕内官打开丝绸看看,缓缓点头:“庞林,不错,不错!”
“不敢当义父夸奖。”庞林表现得非常谦虚。
吕内官没再废话,张开整副绸子走过去;
在距离画案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就停住脚步,双臂用力一抛。
如一片红云……
霎那间,画案上的一切都被红色罩住了——再看不见半点。
绕过画案,吕内官来到小黄门面前,二话不说当胸就是一脚:“狗獠!大胆!”
“啊……啊啊!”小宦官惨叫连连,疼得在地上打滚,边滚边哀求着问:“吕内,上人,因何?因何呀?”
听小黄门问为什么,吕内官怒气更盛,一脚接着一脚地狠踹:“杀才,安敢窥伺机军机?!”
“军机?小奴未……”还不等小宦官解释完,庞林突然发难,一脚正踢中后脑勺。
小黄门晕过去了。
庞内官瞟了瞟画案,低声问老内官:“义父,其上乃……山川地形图?”
吕内官颔首,随之一脸严肃地告诫义子:“庞林,不可阅之,切记,切记。”
‘怪不得,怪不得!’年轻内官俯首受教:“儿……遵命。”
停一会儿,庞林指指昏在地上的小宦官,问怎么办。
“见地图者,死!庞林……”吕内官向义子挥挥手,意思要他亲自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