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话说完了,转身就要离开。
“长安,当年我差点害死你,你真的不恨我?”尹蕙大声问道,“为了在陛下面前表现得贤良淑德,不得不原谅差点害死自己的凶手,心里很难过吧?”
长安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你看到陛下难过,只会想到除掉让他难过的人。而我看到陛下难过,只会想着如何才能让他不难过。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不同。”
她撂下这句话,再不停留,直接就出门而去。
人离开了,门却还开着,阳光大喇喇地洒在门槛上,一片耀眼的光明。
尹蕙的视线却再一次被泪水给模糊了。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低低地哭:“长安,你赢了,你彻底赢了。我不如你爱他,不如……”
长安来到院外,不见等候在此的侍卫,心中正有些不安,却见慕容泓从一旁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陛下,你怎么来了?”长安问。
慕容泓却不言语,上来就抱住她,抱得紧紧的。
“长安,我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见你,还能与你共结连理?”他声音发涩,像是强忍着泪意。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总是那样脆弱。
长安回抱着他,道:“你是没什么德能,就是脸长得好看而已。”
“真的吗?”
“真的。”
“感谢爹娘让我生了一张好看的脸,可以吸引到你。”慕容泓稍稍放开她一些,目横秋水地看着她。
长安目光俏皮地仰起脸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也回蹭过来。
两个人都笑了,手牵着手离开了这方压抑的天地。
十月二十二,慕容泓与长安大婚。
当长安穿着曳地的凤袍,手执却扇半遮着脸,在随行仪仗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丽正门时,回想十四年前被人抬进来的惨况,当时只怕再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走进这扇易进难出的门。
然而当她步过百官罗列的广场,仰头看到深秋温柔的阳光下,那被一身大红喜服衬得身姿潇洒面庞如玉的真命天子不顾于礼不合百官侧目,带着雀跃的表情从那高高的台阶上快步下来迎她时,她知道,在今天,她这朵无依无靠飘零了两世的桃花,真正找到了那根属于自己的枝丫。
慕容泓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眼中的柔情蜜意,比头顶上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从今后,我们朝夕相对,再不分离。”他道。
“好。”长安在扇子后面对他微微一笑。
慕容泓的幸福喜悦满得几乎要从心间漫出来,他牵着长安的手,在万众瞩目中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
长安看着他俊秀的侧脸,没有错,那是爱情的模样。
没错就好,来路不必回顾,以后,她也只会一往无前。
皇帝大婚,太尉嫁女,太尉府上也是忙到很晚才安静下来。
张竞华送钟夫人回了赋萱堂,给她捏肩捶背。
钟夫人舒坦地靠在椅背上,对张竞华道:“还是你捏得最舒服,屋里这帮丫头片子,没一个人有你这份功夫。”
张竞华抿着嘴笑,道:“娘若准许,我天天来给您捏。”
钟夫人伸手拍着她的手背道:“你已经够忙的了,哪日得空好好教教这些丫鬟才是正经。”
“都听娘的。”张竞华极为顺从。
“对了,今日老爷和羡儿都饮了不少酒,记得给他们准备解酒汤。”钟夫人道。
“娘放心,一早就备下了。还有您的安神汤,这会儿厨下正热着,待会儿就给您送来。”张竞华道。
钟夫人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道:“哎呀,明日皇后会见命妇,我这行头还没准备好,也是忙昏了头了。翠环,快,快去把我的冠服找出来,熨平整了,明日要穿的。”
翠环闻言,去房里捧了熨得齐齐整整的冠服出来,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吧,奶奶一早就提醒奴婢了,连您鞋上不慎刮毛的云纹奶奶都给您拆了重新绣过了。您看,这绣得比原先的还好呢。”
钟夫人一看,果然如此。
她心中暗暗喟叹,当初羡儿说要娶张竞华时,她因介意她乃二婚,娘家又是以附逆罪被诛的,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好在羡儿坚持,这样好的儿媳,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
念及此,她便握了握自己肩上张竞华的手,道:“好孩子,这些天你也累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还不累,再给您捏一会儿吧。”张竞华道。
“不用,我也乏了,待会儿喝了安神汤就睡。你也快些回去,看看羡儿回来了没有。”钟夫人道。
张竞华这才收了手,礼数周全道:“那娘早些安歇,媳妇告退。”
钟夫人点头,吩咐翠环:“叫下头人仔细掌着灯,送奶奶回去。”
翠环脆生生地应了,送张竞华出门。
一行刚刚走到院中,钟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