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岚青缓缓抬起眼,“阿兰?是,她也叫阿兰,不知道你平时叫我的时候,是不是都把我当作了她?宁仲文你真是太让我恶心了,难产?死亡?她死了你现在为什么还要跑到陕西去?一遇到她儿子你就着手准备跑到那个地方去!”
董岚青冷笑了一声,挣开宁仲文的手,颓然地坐到沙发上,也不看他,自言自语道:“说起来,你们的相识,你和你们孩子的相识,都要归功于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们一家三口彼此联系,二十年前是这样,如果不是我非要跟我父亲争取这个机会给你,你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加入考察团跑到陕西去,有机会认识那个女人;两年前也是这样,如果不是我非要介绍你和我同事认识,你也不会见到你的儿子,呵,生活真是可笑至极......”
“如今,你的儿子,还堂而皇之地住在音音对面,张口闭口管她叫姐姐,呵,还真是姐姐!更可笑的是,这也是我,将音音送上家门去让人叫!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董岚青的声音已经有些竭斯底里,宁仲文的神色也是颓然地,他也坐到她边上,垂着头,两手撑着脑袋,宁嗣音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可以想象他此时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五官。
竭斯底里之后,客厅里恢复了片刻的寂静,董岚青看着面前抱头不语的男人,两行泪已经簌簌而下。这个时候,茶几上手机的震动声就显得尤其突兀,是宁嗣音的手机在响。
董岚青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阿冉冉啊,小音已经出门了呀你们没碰着吗?”
“啊?是吗?可是她不在......”话音未落,她已经看到了站在玄关的宁嗣音。
手机应声落地,宁仲文也太起头来,神色前所未有的慌乱。
宁嗣音上前捡起了手机,还在通话中,她凑到耳边,“冉冉我尿急,你到学校里找个地方等会儿我。”
语气生动,但是表情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眼睛直直地看着宁仲文,一动不动。
挂断电话她微微扯出一抹笑,开口问宁仲文:“这就是你阻止我和程子颐在一起的原因?”
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问今日温度几何。
宁仲文上前一步,“音音,爸爸有错,但是爸爸真的是为了你好。”想要抓住宁嗣音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她后退了一步,离他一米的距离,看着他。
“愿闻其详。”她说。
“程子颐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楚天,他盯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他甚至能监听到我们之间所有的通话,音音,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待你真心呢?爸爸的错,爸爸一定不会躲,要杀要剐,都听你和你妈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爸爸不会害你!你知不知道…...”
“好了。”
“你知不知道程子颐......”
“够了!”
她无法,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胡思乱想。
站在玄关,听着一句一句话钻进耳朵里,她多么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然而那些话却在她脑海里绕着圈,不断地自省理顺着时间、人物、关系......
她从未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是个智障,这样她就可以听不懂这些了。
她引以为傲的爸爸,一直待她如瑰宝一样的爸爸,将家庭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爸爸,竟然在二十年前就做了对不起家庭的事情,然后继续扮演一个二十四孝老公、老爸,面不改色。
她那看起来单纯简单的妈妈,一直在艺术熏陶下自成一格的妈妈,竟然将这样的事情藏了二十年,与宁仲文同床共枕打打闹闹争争吵吵,不动声色。
而她,以为拥有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的人,其实只不过活在众人扮演的角色秀场里,或者她本身,也不过是个戏子。
程子颐......
她所喜欢的程子颐。
她所依赖的程子颐。
“原来老大在斯坦福监视了你大半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狂奔在大街上的宁嗣音,想要努力回想那个人的样子,也想要记起来他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是那些画面,那些词句像是被堵在记忆神经元的某个拐角,怎么也无法到达她的脑海里。
脑海里最清晰的话,竟是这句,他的伙伴无意中说出来的话。
所以这才是真相对么?
自己怎么会如此自负,以为优秀如程子颐,会喜欢平庸无奇的自己?
跑到脚步有些漂浮的时候,她抓着手机,拨通了熟悉的号码,一溜数字在她指尖飞快的弹出来,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早已将那几个数字,镌刻于心。
那边传来忙音,她反而慢慢平复下来,平静地重拨,她有些惊讶自己的反应,以往胆小怕事,遇到事情下意识躲避的宁嗣音,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的她,固执的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不知道拨了多少次,那边终于接起,程子颐的声音淡淡的,只有一个字,“喂?”
只此一声,她已经感觉到脸上热泪的温度。
“告诉我,你与我在一起,是不是别有目的。”
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相闻。
同样的,急促。
良久,他回答了她,然而她已经觉得不重要了,因为沉默,就已经代表了答案,所以他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也只是淡然地回了一个字,挂断。
“是。”
“好。”
☆、chapter 39
新年新气象。
这句话对于宁家来说,相当讽刺。
大年初一的中午,家属院里相当热闹,大爷大妈在院子里晒太阳,都是一些老教授和家属,儿女也带着孙儿回来了,在院里闹腾得欢,有时候玩得厉害了还有老人佯装呵斥的声音,宁家在三楼,还是能听到不时传来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