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寻不出错,只能先谢恩。
回到熠辰宫问小贝,小贝也说这几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赵彻心神不宁,又去了趟慈安宫。
快过年了,慈安宫比之前也热闹了些,赵彻一进门,宫人就欢欢喜喜的去禀报。
这次太后对赵彻的态度相当热切,仿佛前几日在恒德帝面前说他心思重的人不是她。
太后要演戏,赵彻也配合的演出祖孙感情深厚的样子,惹得一旁的嬷嬷都忍不住偷偷抹了两回眼泪。
出了慈安宫,赵彻的脸立刻冷下来。
他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确凿的证据,但他可以断定,他不在的这五日,宫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恒德帝封了口,没人敢对他说实话。
不过就算这样,赵彻也能推算出来。
这是母后去世的第三个年头,他才刚被册立太子一年,就算德妃和太后对他有什么看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废了他这个太子,那就只剩下皇后之位和卫家。
冬桂节赵稠表现不算最优,甚至还间接伤了人,恒德帝要在这个时机改立德妃为后,明显是站不住脚的。
剩下的,就只有卫家了。
这个时候突然接舅舅回来,只怕是外公出事了。
这个念头让赵彻后背发凉,卫家的产业大部分都已经让给吕家了,外公这一年多一直在府上休养,若他们还要在这个关头对卫家赶尽杀绝就太过分了!
胸口有郁气在不停地蹿动,赵彻感觉到出离的愤怒,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恼恨。
他虽然是太子,但手上没什么实权,甚至处处受限,就算推算出可能发生的事,也不能扭转局势。
该死!
赵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白日照常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
马上要过年了,恒德帝有心锻炼他,每日都要询问他的课业,留他在御书房讨论国事,赵彻提过一次卫家的事,都被恒德帝含含糊糊搪塞过去,赵彻便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过他什么都不能做。
又过了两日,恒德帝派去云山寺的人空手而归,卫如昭拒绝回京,已经铁了心要与世隔绝,再不问俗尘。
那人带回了卫如昭的随身玉坠和一缕墨发。
玉坠是皇后为他选的,当初他离京,只带走了这一样东西,如今送回,可见是真的是凡尘俗世断了念想。
恒德帝看见那玉坠也被勾起旧事,伤感了一会儿,让人退下,由着卫如昭去了。
卫如昭舍下玉佩,是与凡尘告别,也是不想再见赵彻这个侄子了。
赵彻心里的难过更甚,他暗中派人去了趟卫家,果然得知卫黎病重的消息。
太医院调了三个太医守在卫家,讽刺的是,这三人是德妃派过去的,他们也许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害卫黎,但赵彻知道,他们也不会盼着卫黎好,只怕等卫黎咽了气,他们立刻就会大肆宣扬德妃与皇后多么姐妹情深,对卫家多么仁至义尽,营造民意让恒德帝立德妃为后。
百官不能让恒德帝妥协,那民意呢?就算赵彻是太子,恐怕也不能抵抗吧。
赵彻知道这些人的用意有多险恶,但他这个时候不能出宫去卫家守在外公病榻前。
既然出不去,赵彻只能反其道而行。
淑妃生辰那日,赵彻特意备了厚礼给淑妃贺寿,淑妃这些年在宫中一直不温不火,寡淡娴静,赵彻与她接触不多,却也记得皇后生前说过,淑妃是可信之人。
赵贤、赵礼、赵稠都是要来给淑妃贺寿的,赵彻在席间随口说了几样做法别致的民间小食,淑妃很是欢喜,让人记下菜名。
当天夜里,这几样菜便出现在了太后的饭桌上。
菜是赵稠让御膳房烧给太后的,德妃想做皇后,赵稠也想做太子,母子俩自然要齐心协力讨好太后,正好太后这两日胃口不太好,赵稠就想献宝让太后尝尝。
吃惯了珍馐美食,太后果然觉得新鲜,很喜欢这几道菜,赵稠也觉得美滋滋,回去还跟德妃炫耀了一番,谁知过了两日,太后便开始身体不适。
太医院的太医都看过了,却诊断不出什么毛病。
德妃日日都去给太后请安问好,太后身子不适,自然不会给德妃什么好脸色看。
有了上次的经验,赵稠直觉其中有问题,直接把锅推到赵彻头上,说是赵彻故意陷害他。
但没凭没据,谁敢定罪?
事情僵着,赵彻倒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每日不是在御书房议事,就是在慈安宫陪太后。
这个陪不是简单说几句话的陪,而是事事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
太后活了大半辈子,便是恒德帝也没有对她这么细心周到的时候,她自然不可避免的对赵彻生出好感,动容起来。
不只是太后,慈安宫的宫人也都被太子殿下的孝心惊呆了。
不出几日,整个皇宫和瀚京都知道,太后生病,太子殿下衣不解带的在病榻前伺候,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委实是让人感动。
这个消息才放出去没两天,紧接着有风声传出,国丈卫黎病危,太子殿下只顾守着太后,却不管自己的亲外公,根本是两面三刀,虚伪做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消息一放出来,立刻在城中引起激烈的讨论,更多消息不胫而走。
太后只是积食倒了胃,而国丈却是奄奄一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病逝,两人的病情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太后是太子殿下的祖母不假,国丈难道就不疼太子殿下了吗?
众人不禁想起皇后和卫家曾为恒德帝和昭陵付出的一切,全都倍感心寒,但太子殿下说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背后难道没有受人影响吗?
眼看舆论导向越来越不对,德妃召赵彻去了庄贤宫,假惺惺的告知卫黎病重的消息,让赵彻去卫家看看,以免叫外人误会。
赵彻从容不迫的应下,德妃又从庄贤宫拿了不少补药让赵彻带上。
赵彻很快出宫,坐马车去了卫家。
卫家和上次来没什么变化,没旁人跟着,赵彻进门后,直接被引到主院,走到院门口,赵彻便闻到比上次更浓郁的药味。
进屋,屋里一片死气沉沉,卫黎躺在床上,瘦得几乎脱了相。
太医说了卫黎的病情,无非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赵彻让太医退下,自己坐到床边。
卫黎精神不济,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发现他来了没有。
赵彻抓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皱纹,心脏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赵彻很清楚,一旦外公去世,卫家就彻彻底底垮了,他也再不会有任何依靠。
距离他继任还有很多很多年,谁也说不准这期间会发生什么。
他其实很惶恐害怕,他曾亲眼看着母后离世,如果外公也走了,他不知道这种事哪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外公。”
他轻唤,过了会儿,卫黎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浑浊不堪,却还带着怨恨,喘着气说:“天道好轮回,终会有……有报应的!”
可惜,在他死之前是看不到那些人遭报应了。
赵彻心底一片悲凉,脑子里涌出一个疯狂又暗黑的想法,他不受控制的说:“外公,睿玄想求你一件事。”
卫黎神情恍惚,本能的问:“什么?”
赵彻抓紧卫黎的手,脸上浮起痛色,缓缓道:“睿玄想求外公替母后保住后位,睿玄……”
话没说完,房门被敲响,沈柏软糯的声音响起:“卫爷爷,我是小柏柏,我来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