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舟这话暗示性颇强,沈柏弯着眸笑道:“那你这三弟可真不懂事,竟然不等你这个大哥就先成亲了。”
“嗯。”顾恒舟应了一声,眸光缱绻的看着沈柏,说:“不止成亲比我早,还会比我先有孩子。”
沈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着说:“没关系,他看着身体不好,纵欲过度说不定还会比你先死呢。”
顾恒舟揽着沈柏没说话,很享受这会儿跟她独处的时光。
沈柏也不再说话,外面笙箫吟唱热闹非凡,却不及这一点静谧安心,然而这安静很快被惊叫声打破。
顾恒舟下意识的把沈柏抱得更紧,沈柏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像是外面出事了,我们去看看吧。”
顾恒舟带着沈柏到窗边看了一眼,河上一艘两层高的船起了火,不知船上有什么东西,火势很快变得很大,船上的人为了逃命都在往下跳,旁边的船怕被波及,全都往岸边划,河面上一时乱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孝亲王在船上,快救王爷!”
听到这话,顾恒舟眉心一皱,对沈柏说:“在船上好好待着,我马上回来。”
顾恒舟说完放开沈柏,踩着水冲到那艘船上。
沈柏趴在船舱看着,人太多了,顾恒舟很快没了踪影,沈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顾恒修的船一眼。
那艘船一开始就离画舫颇远,火灾一出,船很从容的靠岸,顾恒修下船以后也没走,就在岸边看着河上的闹剧。
他真的瘦得不行,站在拥挤的人群前面,好像随时都会被人推到河里,但他神情淡漠,丝毫不被周遭的喧闹影响,像是在欣赏一出早就排演好的闹剧。
巡夜司的人很快闻讯赶来,顾恒修随着围观的人流离开。
沈柏收回目光,又等了一会儿,顾恒舟带着孝亲王赵贤回到船上。
赵贤穿着藏青色锦衣,束发的玉冠不知滚到什么地方,墨发散乱,衣摆还被烧掉了一截,狼狈不堪,更重要的是,他胳膊上有伤,衣袖已经被湿热黏腻的血打湿。
沈柏连忙用绢帕帮赵贤包住伤口,顾恒舟让船夫把船摇到岸边,巡夜司的人赶来,看到赵贤受了伤,立刻跪下高声道:“属下来迟,让王爷受伤了,还请王爷恕罪!”
这个时候哪儿还顾得上请罪啊。
顾恒舟冷声命令:“王爷受伤了,先送王爷回宫让太医诊治,立刻通知大理寺的人来查明失火原因。”
巡夜司的人很快准备了马车,沈柏在车里照顾赵贤,顾恒舟亲自驾车,一行人风风火火回了皇宫。
赵贤胳膊上的伤口挺深的,而且伤口还有毒,好在就医及时,太医帮他把毒血排出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受毒素影响,包扎完伤口,赵贤很快陷入昏迷。
赵彻赶来,确定赵贤没事以后,召沈柏和顾恒舟去了御书房。
赵彻脸色难看,忍着怒气问顾恒舟:“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孝亲王怎么会受伤?”
“有人行刺。”顾恒舟回答,“不过我到的时候,刺客已经逃了,所以现在并不清楚刺客究竟是什么人。”
赵彻的脸色更难看,沈柏适时地开口:“刺客应该不知道我和顾兄今晚会出现在那里,他们的目的明显是想要孝亲王的命,如果不是顾兄,孝亲王现在应该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赵彻紧咬着牙,下颚肌肉紧绷,神情冷肃。
沈柏继续说:“陛下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位,但继位前四皇子曾因叛乱,连同李氏一族都被灭族。这件事没有被大肆宣扬,但民间也有各种揣测,而且陛下登基这三年下令做了很多改革措施,很多世家大族都因此利益受损,此番孝亲王遇刺,只怕是幕后之人想利用舆论,扣陛下一个暴戾狠毒的帽子。”
反正之前已经在赵彻面前暴露了身份,沈柏现在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放肆!”
赵彻拍桌怒骂,这三年朝堂大换血,他一直在用心培植自己的力量,以削弱世家大族的实力,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先谋害了丞相幼子,现在居然还敢刺杀亲王。
赵彻恨不得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生吃了,沈柏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有点想笑。
人就是这样,只有事情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才知道有多痛。
顾恒舟上下两世都鲜少跟朝堂上这些魑魅魍魉打交道,并不擅长这些,沉默着没说话,沈柏深谙其中猫腻,轻声说:“幕后之人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他们若是不做点什么,就要被陛下铲除。”
赵彻冷声说:“朕从未想过要害他们的性命,他们竟然如此坐不住。”
沈柏立刻说:“所以会形成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陛下太仁慈了。”
上一世赵彻也顾念着血脉之情,所以一直没对赵稠下狠手,后来赵稠逼宫,沈柏差点死掉,赵彻才抹杀掉这点仁善。
这一世赵彻走得比上一世要顺一些,手段自然没有上一世铁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彻看着沈柏问,沈柏下意识的看了顾恒舟一眼,这些东西都是上一世的赵彻教给她的,她其实不大想让顾恒舟看见她这样。
冷血、残忍、费尽心机的要将其他人置于死地。
顾恒舟一直听得很认真,表情没什么变化,沈柏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这些人越放肆,露出来的马脚就会越多,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陛下不妨将计就计,看看京中到底有多少人心怀鬼胎,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赵彻没有打断沈柏,示意她说得更明白一点,沈柏避开顾恒舟的目光,意味深长的说:“孝亲王这次去看花魁赛,一个护卫都没带,这才给了刺客可乘之机,这场行刺很有可能是他用的苦肉计。”
赵彻皱眉,立刻否认:“他不会这样做。”
赵贤和淑妃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赵贤做亲王这三年也很支持赵彻,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幕后之人也不会派人刺杀他,赵彻对赵贤还是信得过的。
沈柏点点头,附和的说:“孝亲王的确不会做这样的事,但陛下如果和孝亲王生出嫌隙,幕后之人应该会很开心吧?”
一语中的。
赵彻抿唇没了声音,开始思索这件事要怎么实施,沈柏紧接着说:“陛下现在倚重的除了孝亲王和我爹,只剩下顾兄和卫家,顾兄平日都在边关戍守,这些人的手伸不到那么长,镇国公现在的身体也还算健朗,陛下对卫家又很是看重,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
但没有机会不代表他们不敢下手,陛下若想永除后患,这次的戏就要演得大一些才行。”
两人在御书房待了小半个时辰才被放出来,已经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赵彻让顾恒舟在宫里留宿,顾恒舟送沈柏回南辰宫。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没怎么说话,快到南辰宫的时候,沈柏忍不住问顾恒舟:“顾兄,真正的我就是这样的,你现在还喜欢这样的我吗?”
沈柏问得有点小心翼翼,她是真的很不想让顾恒舟看到她这一面。
“我滥杀无辜的时候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顾恒舟温声问,沈柏摇头说:“那不一样,那个时候你被悲喜面控制了。”
顾恒舟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沉沉的说:“没什么不一样,我们肩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你用脑子杀人,我用刀剑杀人。”
沈柏哑然,顾恒舟继续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替你承担所有血腥杀戮。”
这样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理会。
后面的话顾恒舟没说出来,沈柏却心知肚明。
孝亲王遇刺的消息很快在瀚京闹得沸沸扬扬,那天在河边看花魁赛的人那么多,官府就算想把消息压下去也压不住。
孝亲王伤在胳膊,而且伤口还沾染了剧毒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先是相府死了小少爷,然后又是孝亲王遇刺,今年才刚开春就连出了两件不好的事,大家都在猜测年头不好。
赵贤做皇子的时候,太后对他并没有多亲近,这次他受伤,太后倒是关心得很,亲自照看了他两天不说,赐了不少珍稀药材给他疗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