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美人芜姜 玉胡芦 2958 字 2天前

那鹰也是奇怪,总在队伍前方不远处盘旋。飞鹰一般只认主人,收到回函后便一路飞往主人处报信,怎生这一路却迟迟不走。

芜姜倚在萧孑胸口半寐着,萧孑把锦袍给她盖上,正一抬头,竟看到前方不远处撑一把红伞、凛凛迎风而立的慕容煜。着一袭通身透底的黑,额心点一株残缺黑莲,怀里亦兜着小黑狐,衣袂翩飞地站在空旷峡谷下。

他身边匍着三只口吐长舌的饿狼,还有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汉将,似已昏厥过去,被两名侍卫架着胳膊,墨发垂遮住脸,鲜血从口唇里滴滴往下淌。

几时竟被这小子跟到了踪迹?萧孑微蹙眉宇,薄唇贴着芜姜的额头吻了吻,打马的速度渐渐放慢下来。

慕容煜目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禁地搐了一搐。

他把阿青阿白那对吃里扒外的姐妹卖去了凤凰阁,凤凰阁不仅是天下第一大钱庄,只认钱不认人,而且还接当铺的买卖。当进去的不管是活人还是死物,除非被主人赎走或者高价卖出去,否则就一直搁在货架上。阿青阿白这几天像鸟一样的吊在笼子里,快要冻成筛子了,拖伙计来求慕容煜,求了一百遍慕容煜也都不理不睬。

他还把整个府邸都刷成了黑白色,之前因为芜姜一句“太单调”而买回来的冬花与绿植,全都被他拔成了秃子,连可怜的小白狐归归也不能幸免于难。雪花落在它染黑的皮毛上,融化后便开始褪色,那点点墨汁就好比慕容煜此刻血管里混杂而充满阴恶的血。

冷风把他的墨发轻扬,他一目不错地睇着芜姜清妍的小脸蛋,唇红肤白,她变美了,胸脯也娇得满满的。那个姓萧的家伙又狠又绝,她与他朝夕相处,夜里不知干没干过这样那样的事……慕容煜耸了耸喉骨,连话都已经无力言说,向身旁的侍卫扫了一眼。

那侍卫便模仿着他惯常的语气道:“对面苟且的男女听着,别以为亲两口、揉两下就能够把我们主上气到!我们主上捡将军用过的破烂也不是一回两回,等将军今天喂了狼,那小嘴儿今后还归我们主上接着用……哎唷!”

话正说得顺溜,后脑门却煽下来一把铁手。

慕容煜阴着嗓子:“清蒸,二十斤苍蝇蛆。”

侍卫听得直呕酸水,连忙捂着脑袋大声喊:“听、听着,天下谁人不知我们主上貌美如花,心比针尖,手段狠辣!胆敢拐走我们炀王府看上的王妃,姓萧的,你、你他妈活腻歪了!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还不赶快下马过来受死——”

“唔,”芜姜被喊声唤醒过来,乍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对面红伞下的慕容煜。瘦瘦的一长条,青着眼眶,看起来又是几个晚上不阖眼,像一只苍白而绝美的鬼叉。

慕容煜又变回了阴鬼一样的慕容七,芜姜不自觉把萧孑的袖子紧了紧,凶巴巴道:“慕容煜,从前的账既已一笔勾销,萧孑并不欠你什么,为何你还对他死缠烂打?莫非世人说得没错,你竟是真的中意他不成?”

她说着,脸上竟然有一丢丢醋意。

哎哎,才被劫走几天就倒戈了,简直是太虐,主上的情路还能再坎坷点吗?侍卫们听得好想哭,那二十斤苍鹰蛆今天是逃不过了。

小妞跑掉的那天早上,主上一个人躲在她住过的小草屋里不出来,等到傍晚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屋子里还弥散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但是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管家进屋收拾。后来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屋子,老远看见了就避着走,简直到了嫌恶的程度。

大家便猜主上的第一次给了芜姜的被子。冬天虽然不容易散味,但是捂得太久,也容易长霉,只是没有人敢提醒慕容煜,最近肠胃实在接受不了挑战。

侍卫代答道:“小芜姜,我们主上这都是为了你,快跟他回去吧。主上新房都布置好了,连浴池都和你并成一个,你喜欢的玉枕头他也给你买回来了!”

虽然是用卖阿青阿白俩姐妹的钱买的。

“吱吱~~吱~~”归归一看见芜姜就叫不停,按捺不住地想要投进她怀抱。慕容煜抖了抖黑袍,把它的小黑爪子在掌心里一拢。

他本来把芜姜恨得咬牙切齿,不肯再与她说话,但是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却又忍不住。

慕容煜哀伤地扯了扯嘴角,阴笑道:“果然是传说中的萧阎王,就凭着一口空棺材,也好把美人儿哄在身边……花凤仪,你以为我是为他而来么?你错了,我是为你。天下无人不知他萧孑最是无情无义,他骗你已不是第一回,你竟连棺木都不曾看见,就肯随他浪迹了。”

“小妞,下回须得叫孑哥。”萧孑低头啃芜姜耳朵,偏当着慕容煜的面,把手伸进她的胸口揉:“七殿下休要空口无凭,萧某虽几番饶你性命不死,并不代表这一回依旧继续!”

“唔……”那握剑的大手揉得芜姜涩痛,他眉宇间霸气凛然,好像当她是他的从属物。芜姜到底还小,抗不过萧孑,紧了紧领口,脸儿羞红。

慕容煜冷眼睇着,苍白的颜骨不自禁搐了一搐:“是不是空口无凭还由不得萧将军说了算,本王自有证据示与美人看~”

说着微侧过身子。

轱辘轱辘,几名侍卫顿时从他身后推出来一口精致琉璃棺。

四周清风阴瑟,皑皑白雪衬托之下,那琉璃之光显得凄冷而耀眼。芜姜本来拧着不肯看,这会儿眼神亦不自禁聚焦过来。

然而侍卫把棺木掀开,里头却俱是空白。

☆、『第五四回』楚歌

萧孑兀自勾着嘴角,但见这一幕,容色不由略微一黯。

芜姜仰头瞥见他反应,手指儿紧着他的袖子,心口怎生发虚。

别上慕容煜的当,他已经改邪归正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慕容煜尽收眼底,黯淡了数日的狐狸眸中便噙了得意:“傻子,你想要什么,难道不能向本王开口么?我至少不会骗你。那癸祝狡诈多端,又岂会把真棺与他同行?现如今你母妃早已另送至我大皇兄手里,你可要随我一起回去?”

将士们不高兴了,徐虎粗着嗓子骂:“慕容七你他妈说话靠点谱,燕姬棺木是我弟兄七百亲手拿下,还能有假?别他妈做了口一样的棺材就跑来得瑟,小心老子一箭穿了你脑袋!”

慕容煜也不恼:“是不是作假,我不需同你这些粗人解释,我与小妞说。”

他晃了晃左右长袖,将手腕示予芜姜看:“这二个红玉鎏金熨字镯,一个是你身上拿下,另一个从哪来,你看一眼应该明白~~这样的镯子,天下可找不出第三枚。”

“呱当——”幼女的碎步踩过长门闩,站在母妃飘荡的惨红衣袂下,哭着叫老太监从那僵冷的手腕捋下一只红镯……

芜姜终于忍不住把眼神对上,是了,竟然真是那一只。她的眸瞳中闪溢出水汪,又顿地闭了一闭眼帘:“慕容煜,你休要拿假的来骗我!”

慕容煜并不应她,只管接着道:“假不假你心中知道……哦,除了这些死物,活的也不少。他一定没告诉过你,他已结过一门亲。就在你被匈奴抓走的那段日子,他聘了京都北大街上李屠户的女儿,李豆娘,为正妻。”

扬了扬下巴,示意手下把证人领出来。

“哎唷,哎唷,轻着点,要煞人命耶!”李屠户被四个侍卫杀猪一样地抬出来,啪嗒一声扔在地上——实在这厮身板太大,不好抓,一得空就逃跑。

抬头看了眼慕容煜的红伞,吓得猛一哆嗦,立时嗷嗷起来:“啊呀哈——女婿快快救老丈人则个——”

那嗓门粗噶,竟是比戒食还要能嚎。慕容煜听得心烦,一铁手煽过去:“闭嘴。本王不杀你,但你要说实话,告诉我的王妃,那姓萧的是不是与你姑娘结过亲?”

“结过!结过!”煽得李屠户两眼冒金星,头如捣蒜:“萧将军没回京的时候,老大人就与我定下了亲事。我那闺女生得貌美贤淑,勤俭又持家,多少人来求我都没舍得,看在萧老大人许下的好处上,方才勉强同意嫁出去。可好,等到萧将军在街头遇见了对面那小丫头,隔天就闹着要退亲,我一杀猪的哪儿拗得过他公爵府势力?堪堪五十两就给打发了。姑娘不堪凌辱悬梁自尽,落得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哈……”

他老泪婆娑地把芜姜看了一眼,又从怀中掏出来一纸契约,求七殿下给自己讨回公道。

慕容煜摊开看了一眼,叫人用箭射去芜姜的跟前。

那箭正正地射在马前方,被风吹得扬展开,上书几行正楷:“……特与李屠夫钱银五十,自此李豆娘与犬子萧孑婚事作废,今后两家互不相干,不得反悔。”落款赫然写着萧韩二字,盖一品公爵府大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