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寻鼎 朱砂 4214 字 6小时前

混沌被摔在地上,撞了个七荤八素,正午的阳光落下来,仿佛千万根钢针直刺进皮毛里。一缕缕黑烟从毛发中升起,仿佛要四散逃命似的,却都被阳光毫不留情地全部焚烧殆尽。

混沌痛苦地嚎叫着,发了狠地挣扎,青灰色的毛发像钢针一样全部乍开,让它的身体陡然又变大了一圈。然而管一恒也发了狠,尽管指甲缝里已经开始渗血,却毫不放松。他双手结印,压在混沌身上就是重逾千斤,几乎把混沌的脸都按到泥土里去。

在阳光下照耀了半天的泥土里也充满阳气,地下的阴气都不敢随便出头。混沌的毛发渐渐从青灰褪为灰白,乍开的长毛也渐渐没了力气。叶关辰抓紧时机,啪地一张符纸贴在了它双眼之间。

这张轻飘飘的符纸一贴上,混沌的头顿时向下一沉,仿佛脑门上压的不是纸,而是一座山似的。叶关辰低喝一声,符纸上用朱砂画的线条蓦然间像活了似的亮起来。混沌不停地嚎叫,身体却不能控制地越缩越小,最后化作一道黑气,像条蛇一般在空中扭动两下,钻进了符纸之中。

叶关辰迅速将符纸折成方胜,又摸出四枚五铢钱,两上两下地将方胜夹在中间,用红线迅速缠住,这才吁了口气:“好了。”

管一恒只觉得浑身都有些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跟着长吁了口气:“收了?怎么没收进烛龙鳞里去?”这四枚五铢钱就是刚才他在厂房外面用来击打混沌的,当时连收都没来得及收,倒是叶关辰给捡了回来,此时用来镇压混沌,倒也合适。

叶关辰也觉得一身的疲倦,勉强伸手去拉他:“这里阴气重,我本来就有些压不住了,混沌又是恶气十足。真要收进了烛龙鳞里去,就怕引得睚眦杀性发作,闹出什么事来。再者混沌这种东西,乃是天地间恶浊之气所化,说不上有什么灵智,也难以驱使,不如直接镇了,将来封进鼎里去就是了,我也用不着它。先出去吧,马上就要过了午时,阳光也不足了。”

管一恒抬手让他拉,两人的手一握,管一恒就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叶关辰吓了一跳,捞起他的手,就见指甲里全是淤血,十片指甲都成了紫黑色,轻轻一碰,就从指甲缝里往外渗黑血,煞是骇人。

“没什么,就是有点疼。”十指连心,管一恒额头上直冒冷汗,却不愿意让叶关辰担心,“我也没想到混沌的恶气这么厉害。倒是小成不知道怎么样,得先把他弄出来。”说着就要爬起来。

叶关辰一把按住了他:“我去拖人。”一边说,一边摸出几根红绳,十指翻飞,把红绳缠在管一恒手指根部。

这些红绳都是用朱砂水浸泡过的,一缠上去,管一恒指甲缝里就有淡淡的黑气冒出来。眼看着指甲上的紫黑色也慢慢褪去,叶关辰这才放心,连忙进厂房里去,把还晕着的小成拖了出来,也摆在阳光底下暴晒。

小成两眼紧闭,牙却不时地磨一下,好像在昏迷中还想咬谁似的。更可怕的是他脸色发青,露在外面的两只手上都有一层淡淡的青毛长了出来,指甲虽然还没有变长,但十指屈曲,看起来也有些像兽爪了。

正忙活着,就听外头有人大声在问:“谁在里头?是小管吗?”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但管一恒立刻就分辨了出来:“李队?”

李元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厂房的另一个入口处,一手紧握着枪,受伤的手臂吊在胸前,指缝里露出串着压胜钱的红穗:“这是怎么了?”他脸色还苍白,走路也不稳当,但已经完全不是刚才躺在床上那面如死灰的模样了。

“这压胜钱果然有用。”管一恒略有几分兴奋地打量李元,“你觉得怎么样?”

“小成怎么了?”李元顾不上回答管一恒,有些踉跄地走到小成身边,紧张地看着他,“我醒过来听见枪声,估摸着在这个位置就摸过来了。他这是——还有你这手——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管一恒摆了摆手,这会儿他的指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虽然看着还是吓人,可比刚才强太多了,“小成是被混沌的戾气侵体,引发了暴躁易怒,又被这里的阴气一激失了神智,并不要紧。”

“混沌?”李元想了一下,“就是咬我的那条怪狗?是不是用这个能行?”说着,张开手露出掌心里的压胜钱,“这些天我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身上冷得像躺在冰块里似的,想动也动不了。不过你们来看我我都知道,说话我也隐隐约约听得见。刚才你们来了,把这个东西放在我胸口上,就觉得像放了个火炉似的,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我坐起来的时候,把护士吓了一跳,尖叫着就跑出去找医生了。我急着过来,也没管她,不知道这会儿病房乱成什么样了。”

叶关辰已经用几条红绳分别绕在了小成的手腕脚腕和脖子上,这会儿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李元,微微一笑:“李队长确实是一身正气,换了别人不要说好得这么快,能不能保住命都说不准了。”

李元晒得黝黑的脸红了一下,有些尴尬:“叶先生——这话说的……我这就是干些该干的事……都是你们拿来的这东西好用,那,给小成用了也能好吧?”

叶关辰笑着摆摆手:“成警官不像你是直接被混沌咬伤的,一会儿回了病房,用水把这钱泡一泡,给他喷一喷祛祛邪气就行了。他也是有正气护身的,只是脾气太急了,容易失控,所以才被混沌给迷了神智,要说受伤什么的,倒是没有。这枚压胜钱还是李队长戴着,你是实实在在被咬伤了,别看这会儿醒了,那是一股正气护着心头的一点真火,但身上应该还重得很吧?仍旧觉得手脚麻木冰凉是不是?”

李元这会儿确实还是手脚冷得像泡在冰水里,只有握在受伤的左手里的压胜钱源源不断地传递出一股暖气,才能支持着他一口气走到这里来,现在听说小成没事,这口气一泄,就有点摇摇欲倒了,苦笑着说:“我这跑出来,倒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个,那个混沌呢?抓住了吗?”

叶关辰将红线缠好的一叠铜钱对他晃了晃,笑着说:“在这里呢。”

李元仔细看过去,只见四枚铜钱中间夹了一小块黄纸,正在莫名其妙,忽然觉得铜钱的方孔里似乎映到了阳光,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这光芒里有道青灰色的影子,好像还在龇牙咧嘴地咆哮。

虽然只是光芒这么一闪,李元却觉得自己看得清清楚楚,那道影子正是当时在狗场突然跳出来袭击自己的那条怪犬,他耳朵里甚至好像还听见了一声低哑的嚎叫。虽说他经过腾蛇事件,已经知道管一恒和叶关辰他们经手的都不是能以常理衡量的事儿,但毕竟并没有亲眼见识过,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里头?”

叶关辰含笑点头:“暂时镇在里面,等回去再处理。”

“不会再被它逃出来吧?”李元有些不放心。就这么四枚铜钱夹着一张黄纸就行了?

“别跑——”地上的小成忽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声音,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就这一会儿,他手背上的青毛已经消失了,手指虽然还有些伸展不开,但也不再像兽爪一样,只是看模样还有点不大清醒。叶关辰把他也检查了一下,笑了笑:“得,比我想的要好,虽然脾气坏了点,但正气足,没事了。”

第77章 传染病

虽然叶关辰说小成没事了,但这意思不过是说小成没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再被混沌的戾气所控制,但已经侵入体内的戾气和阴气,却不仅仅是几根红绳就能驱得尽的。小成虽然醒了过来,可头脑还有些昏沉,手脚也跟李元一样,有些麻木冰凉,并不能活动自如。

这下可累了叶关辰。管一恒倒是没事,但两手的淤血未散,一不小心碰到仍旧如同针扎一样。叶关辰当然不肯让他去扶小成或李元,于是自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拖拖拉拉,终于回到了病房。

病房里正乱成一团。已经报了病危的患者突然间自己醒了,护士激动得连忙跑去找医生,结果等医生赶过来,患者不见了!大家正恨不得上天入地去找,患者又自己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带回一个病人来——刚才那位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小警察,居然也一副半身不遂的模样被架了回来!

医生简直不知该做什么了。是先治疗这位新增患者,还是先检查一下那位被认为必死无疑却又偏偏活过来了的病人,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奇迹?

可惜李元并没给医生这个机会。既然已经知道有压胜钱就行了,那他当然不会再住院了,要知道刑警队的财政也是很吃紧的,多住一天院,这钱报销都是个麻烦呢。

于是医生只能万般遗憾地看着眼前的“医学奇迹”叫来一名警察办出院手续,自己上了车一溜烟走了,根本没给他机会研究“如何让垂危狂犬病患者立刻康复”的课题。

李元的情况比叶关辰想像的更好,小成也只需要用泡压胜钱的水沐浴几次就行,不会再出什么变故,叶关辰就不想再在滨海耽搁时间了。管一恒也同意:“既然这样,我们再去见见顾老先生,一是道谢,二是也要跟他说明一下,我们有事先走,过几天李队康复,会把压胜钱送过去。另外,这枚压胜钱要是不能再用了,我会想办法找一枚来赔给他。”

顾老先生倒很豁达,听了管一恒的话直摆手:“见外了,这可就见外了啊。一枚古钱而已,要是真能帮上忙救了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要赔我?赔给我做什么?放在抽屉里发霉吗?那岂不太浪费了?”

老先生说罢,放声大笑,倒弄得管一恒不好再说什么,否则就有点太假,也辜负了老先生的好意。于是管一恒也不再说客气话,站起来给顾老先生郑重鞠了一躬:“我代表十三处感谢您的帮助。”

“可别可别……”顾老先生双手连摇,“太客气了,太客气……”话没说完,电话响了,只能歉意地向管叶两人示意一下,转身去接电话了。

管一恒悄悄对叶关辰说:“该走了吧?也别总打扰老先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叶关辰忍不住想笑,刚点了点头,就听顾老先生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小志,怎么啦?好了好了,别着急,慢慢说啊……”

别人家里有事,就更不好多坐了,管一恒和叶关辰都站起身来,准备等顾老先生的电话打完就告辞。

然而顾老先生这个电话居然很长,只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什么传染病啊……你也被传染了?”

大约是老先生有些耳背的缘故,电话的音量调得很大,管一恒和叶关辰都是耳聪目明的人,隐隐约约都能听见电话那端的人的声音:“……我没病,可是他们说要隔离……爷爷,怎么办啊……”

“别怕别怕……”顾老先生安慰着孙子,“不是没病吗?隔离就是一种措施,过一段时间他们确定你没被传染,自然就会放出来了。别怕啊,我叫你爸爸妈妈过去守着你,不用怕。”

电话里传来年轻男孩子带点哭腔的声音:“爷爷,医生说这种病从来没见过……我们就在湖边上宿营了一夜,第二天他们就都病了,只有我一个人没事。警察来调查,我觉得他们好像怀疑我干了什么似的,我没有啊……”

“好好,爷爷知道,当然不是你,这都是意外,都是意外……”顾老先生心疼地安慰孙子,恨不得自己能化成一缕电波顺着电话传送到孙子身边去,“警察也就是问问话,既然医生都说了是传染病,当然就没你的事了。你安心隔离,爷爷这就叫你爸爸妈妈过去,啊,好孩子,别怕别怕……”

好容易放下电话,顾老先生带点歉意地走出来:“真是不好意思,一个电话,让你们等这么久。孩子到底是年轻,遇点事就沉不住气了,吓得不轻。”说完,想到自己孙子其实也比管一恒小不了几岁,不由得有些叹息,“还是经的事少啊,欠了磨练,看看你们……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