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要在以前,有人跟孟新堂讲什么一见钟情的话,他得回一句“胡扯”。

今天的戏该是告一段落了,那群花白着头发的人又吵吵闹闹地打趣了一会儿,就拎着小板凳、大薄褂散了场。青年却没动,他将头抵在琵琶身上,伸长了腿坐着,看着懒洋洋的。

远处走来一个大爷,手里的核桃转得挺溜,遥遥地就听见他喊:“哟,小沈今天不上班啊?”

“昨晚值的大夜,今天还是。”

“连着两天啊?”

“跟人换班。”

只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倚着琵琶的侧影,孟新堂便已经迫切地想要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朝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一些。砖铺的地面不大平稳,他没留神脚下,踩在了一个挺大的石子上。好在走得慢,倒没至于晃了身形。孟新堂低头,一侧脚,将那块石子踢到了墙根底下。

约是石子骨碌碌的声音引起了青年的注意,他突然回头,朝着孟新堂看了过来。没防备地,就有了第一次对视。

孟新堂一直想看看他的长相,可这会儿人家真的转过头,看过来了,他却又放错了注意力——第一眼入目的,竟是他的头发。因为转头的过程中被琵琶身蹭着额头,此刻他额前的碎发乱糟糟的,没规则地趴翘着。孟新堂这才发现,青年的头发原来是半干。或许,是值完夜班,刚回家洗过澡?

其实整体看上去,他挺 老成稳重的,但当他朝自己看过来时,孟新堂却被一股盖不住的少年气袭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和这半干的头发有关。

犹如影片里的英国绅士, 青年朝他轻轻微笑,点了下头。

孟新堂予以同样的回礼。

他又起了脚步,这次站到了他的身侧。

大概没想到他会过来,青年的眼中似是闪过了一瞬的讶异,但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他礼貌地站起身,依旧抱着琴。

“抱歉,冒昧打扰,”孟新堂笑着朝他点了下头,“刚刚听见您弹的曲儿,觉得是真好听。”

这样与人搭话,孟新堂还是头一遭。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笨拙又无趣,糟糕得很。

“谢谢。”

对话就这么停在了这里,孟新堂抬手,推了推金属的眼镜框,眼都没眨一下就开始扯谎:“是这样的,我妹妹一直嚷嚷着想学琵琶,我刚还以为您是专业的老师,还想问您收不收学生来着。”

青年微偏了下脑袋,眼中隐着玩味的笑意,像是听了什么有趣又值得思考的话。

“刚刚以为?那现在呢?觉得我不专业了?”

不是个多严肃的人。

听出来这轻微的玩笑意味,孟新堂的笑容更开,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当然不是,不过您刚刚不是说值大夜么?”他的视线向下,落在青年过分好看的手上,“所以我猜,您或许是医生。”

或许还是外科的。

这回青年笑出了声音,还弓身将怀里的琴小心地放在了石桌上。他摇着脑袋笑道:“您挺聪慧。”

一旁的一个大爷收好了二胡,跟青年打招呼:“不走啊,我先走了啊。”

“哎,”青年回身,朝他招招手,“您先走。”

这回树下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面对面了这么久,孟新堂才刚刚分出神来,留意眼前人的脸。倒不是多惊艳的长相,但干干净净,棱角分明,看着舒服,想接近。

“我的确是医生,琵琶只是个爱好,承蒙您喜欢。”

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孟新堂抿了抿唇,终是诚实地说:“很喜欢。”

青年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时间不短,让孟新堂觉得这人已经将他看了个透。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青年笑着说。

孟新堂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自我介绍,自知失礼,他多少有些尴尬,自嘲般轻笑了一声:“您看我,都忘了自报家门。我的名字是孟新堂,新旧的新,庙堂的堂,若不介意的话,希望和您交个朋友。”

孟新堂伸出了手,定定地瞧着青年。

青年刚伸出手,却又马上改了路线。

“哎,忘了,我这还戴着指甲呢,抱歉。”

“没关系。”孟新堂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手没动,“我的荣幸。”

青年便笑着握住了他。

孟新堂感受到了一点不同的触感,是缠着指甲的胶布。胶布接近于肤色,质地看上去和医用胶布差不多。他第一次见,在青年收回手的时候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沈识檐,第一医院胸外科的医生。”

同样是自我介绍,但比他更详尽。孟新堂想了想,补充道:“我是个工程师,做的是……”

接下来的出口的词,让沈识檐挑了眉梢。

大规模杀伤武器?

“好像……有点厉害。”

孟新堂摇摇头:“只是听着厉害。”

“这种工作不是谁都能做的。”

沈识檐边同孟新堂说着话边摘着指甲,孟新堂低头看着,看他灵巧地翻着手指将胶带解开,从大拇指开始,将指甲上的胶布抻平,叠在一起,最后又一对折,有胶的一面粘在一起,指甲便成了一小团。

“您是来喝茶的?”

“嗯,不过我不懂茶,朋友开的茶馆,过来叙叙旧。”

沈识檐笑了两声,为他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