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姨娘自尽、徐锦华被禁,困扰着她的前世梦魇真正成了“梦魇”,徐锦瑟像是放下心来一般,终于可以安眠。
但今日不知怎地,却有些辗转反侧。
也许是因为这忐忑未定的前程?朝成长公主这般霸道的性子,若认定了自己于她有碍,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令延年开花的难题她虽是不怕,却有些顾忌对方其他的手段。
长公主地位崇高、有权有势,对付自己一个小小女子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无他,仅仅是因为自己身份太低、太低了……
安国公的孙女、安平侯的外孙女、徐丘松的嫡长女,这般身份对上朝成长公主,完全无法成为倚仗。这延年之花既然涉及太后,倒可以试试以此为契机,去搏上一搏……
徐锦瑟想着想着,便有些出神。
便在此时,鸿雁轻柔的呼唤响起,“小姐?”
徐锦瑟回头望去,正见鸿雁略有担忧的脸庞在微弱的烛火下若隐若现。
“小姐,可是为明日之事担忧?”
却是鸿雁被她辗转反侧的动作惊动,不放心前来查看。
“没有,可能是有些认床吧。”徐锦瑟笑了笑,“你也早些歇息吧。”
“是。”鸿雁应道。
随着她熄了烛火,室内变得一片漆黑,徐锦瑟心中却突兀的浮现一个念头——鸿雁能文能武、从不多话却又贴心护主,这般能干的侍女,便是晏庭曜调教起来,也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晏庭曜……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的时候,徐锦瑟的心头不知为何突地一烫,竟再没办法思考下去一般,乱了起来。
她甩了甩头,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索性直接睡了,不再想那些头痛之事。
只在她内心深处,有一丝微弱的涟漪静静荡漾开去。
只是现下,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
徐锦瑟原以为自己这般心事重重,定会难以安眠,不想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待鸿雁唤她起时,天近大亮了。
在鸿雁的伺候下梳妆打扮、略用了些早饭后,徐锦瑟便叫黄莺带路,去往放置着延年的暖阁。
在路上,黄莺缓缓道,延年身居异香,可缓解太后病症,因而这延年草平日间都放在太后寝宫之中,唯有每日这个时辰,才会送来永宁宫,叫花匠们研究。
一个时辰……如此短的时间,不怪老花匠一直耿耿于怀于时间不够了。需知这培育花草之事没有捷径,必须得细细尝试考究。延年只有一株不说,每天还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怪集全国能人之力,都没能在太后病逝前寻到这开花之法。
徐锦瑟到的时候,暖阁中已聚集了一群人。人群中央,那白玉盆中的延年显得尤为显眼。
不愧是传说中百年成株的延年,单只站在门口,便能闻到一阵扑鼻异香,叫人觉得身心都舒畅起来。
“各位师傅,这位是安国公府的徐小姐,这些时日,会与大家一起,探讨叫这延年提前开花的办法。”
黄莺的话一出,人群中仿佛炸开了锅。
“什么?”
“延年开花事关重大,竟叫一女子插手?”
“简直儿戏!”
更有人站出来道:“黄莺姑娘,吾等祖辈都在同花草打交道,这才得陛下看重,来操持延年一事。但这位小姐……”
“对对,这位小姐年纪这般轻,便是喜好花草,也不该插手如此重要之事。”
“还是回家好好学习女红针黹,来日找个好婆家吧!”
不知谁说了一句,顿时引得满堂哄笑。
如此粗鄙之言……
黄莺不着痕迹地看了徐锦瑟一眼,却发现她被这些花匠这般调笑,面上竟无半丝恼怒,只含笑看着自己,仿佛就等着看她应对做一般。
黄莺登时一凛。能在宫中做到她这位置,自是极有眼色。如徐锦瑟这般,面对这样简直称得上难堪的局面,尚如此镇定的,将来无不是前途不可限量。何况她年纪尚幼,又是安国公府出身,这般气度,正合了大家主母之态。将来若与哪位权贵联姻,其身份,定不是自己一小小宫女能够企及。不若此时助她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主意一定,黄莺立时扬声道:“各位师傅,令徐小姐来暖阁,是皇后娘娘懿旨。诸位这般放肆,可是不将娘娘放在眼中?”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唯那先前站出来之人道:“黄莺姑娘这可严重了,大伙儿只是讨论讨论,实在是这位姑娘年纪太小,便是深谙花草之道,又能习得几年?大家也只是担心,做不好陛下交代的差事罢了。即是皇后娘娘懿旨,吾等自不会抗旨,这位小姐愿意来暖阁中玩耍便来,勿要妨碍吾等做事就好。”
此言只差没直言徐锦瑟顽劣了,偏又撇清了“不尊皇后懿旨”的干系,得了许多人附和。
黄莺眼见着局势不好控制起来。这般下去,徐锦瑟便是能来暖阁,也会被这些花匠排挤,恐怕连延年都接近不得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徐锦瑟一眼,竟见这位徐小姐微微勾起嘴角,竟有些玩味的模样。
还未待黄莺深想,鸿雁上前一步,道:“这位胡师傅……”
“不敢当,鄙人一介花匠,姑娘称呼胡大即可。”胡大粗鲁的打断了鸿雁的话。他这“胡大”之名,取得却不是姓名,而是“御花园中花匠排行第一”的意思。这般拿大,也是仗着徐锦瑟初来乍到、无甚倚靠罢了。
鸿雁不以为意,从善如流:“胡大师傅,我家小姐确是年幼,只有些事情,除了年限,还要看天赋才是。”
“你什么意思!”胡大顿时横眉瞪目。
鸿雁道:“我家小姐尚未及笄,便寻到了令千尾鸢瞬间开放的办法,圆了长公主夙愿。奴婢曾闻听宫中曾集合诸人之力,寻找此法不得。便不知,这些人中,是否曾有在座诸位?”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