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你只管说便是。”见云麓有所保留,昭明魔君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按理说即使文试卷子没通过,也需要存放入库,但当初顾子言的文试试卷却是缺失的。”云麓顿了顿,接下来的话音不由低下来,“其实我也很好奇,毕竟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见被文试刷下去的人了,所以我专门问过问过今年苍天州的考官,他只告诉我是不慎遗失了。”

“不过这终归只是落榜之人的考卷,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不知道魔君突然提起这个……”云荒正想问些什么,却被身后飘来的一句话给截断了。

“云麓,平常处理大事你不积极,这些无关小事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星炽的声音即使刻意压低,也难掩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只怪云麓多嘴,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应对,这边就已经把事情都戳破了。

被这样一说,云麓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然后拢起浅葱色的衣袖,侧身站到一边去了:“是,都怪我记事总是过目不忘,这毛病改了许久,却总是犯病。”

星炽是从古域中出来的,或许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百年前就已经在苍冥教中的云麓可不傻。他平常从来不与星炽争执,这会儿自然也不会。

现在的情况,能撇多远撇多远,千万不能把自己给卷进去里就行。

毕竟能从以前苍炎魔尊还在时的苍冥教,一直待到现在成为苍冥教左使,云麓其实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这里,也更能揣测昭明魔君的心思。只不过平常他不愿意出头罢了,真要算起来,他可是看着魔君长大的……那时候他还在苍炎魔尊手下做事,偶尔还能和魔尊聊聊人生。

咳,一百年的事情了,还是少提为妙。

星炽恨恨瞥了云麓一眼,却无法在此时发作,他往前几步正要跪下,却看见一个什么东西朝自己砸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头上,霎时间额角就有血不住的流了下来。

血是蓝色的,没有常人该有的温度。

按星炽的身手,想要躲开或是截住刚才的东西,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却没有动,虽然他被云麓明里暗里说过几次做事有问题,但至少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最佳选择就是沉默。

任何辩驳都只能加重他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怒气。

“星炽,我当初从古域里把你带出来,不是为了让你来欺上瞒下,暗中作梗的!”昭明魔君平常相对温和的表情,在此刻早已不复存在,他抓住扶手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显然是在压抑着极度愤怒的情绪。

星炽没有说话,大概是血流的有点多,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见星炽沉默的态度,昭明魔君怒极反笑:“别的事情我不想多说,现在我只问一件事,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落榜?这对你有任何的好处吗。”

“他……”星炽张了张嘴,头部的眩晕感让他觉得有些恶心,说出来的话听上去也有些奇怪,“他太像那个人,就算不是夺舍或者转世,只是那张脸,魔君也一定会被影响。”

“呵,你的意思是,你这倒是为我好了?”昭明魔君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往前两步,抬手将跪在面前的星炽打翻在地,“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任何资格来评判我身边的一切!”

星炽撑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猛地尝到喉咙中的一口腥甜。

魔君是动了真怒,也是下了狠手。自从星炽见到他的那一天开始,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

“云麓,带他去血狱河。今天开始,左使之职由你暂代。”昭明魔君一拂袖,转过身不再看星炽一眼,“星炽,等到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出来。”

始终站在一侧的云麓,看着地上的星炽,伸手扶他起来的时候不免叹了口气:“左使,请吧。”

星炽勉强站起身来,被昭明魔君打伤的胸口还在疼,他看着那个冷然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从来都不会想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会间接让他落到如此地步。

血狱河在整个苍冥渊的最底端,从下面往上看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深渊,暗红色的河水如同血液环绕着中央的牢狱,让每个被囚禁在这里的人都会感到绝望。

等到星炽被带上镣铐,被关入死气沉沉的牢狱中,始终沉默的云麓突然开口:“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人已经死了,所以他一定会比活着的人更重要。”

“什么?”星炽看着云荒,停下了有些不稳的脚步,眼中尽是疑惑。

云麓又是叹了一口气:“我打个比方吧,如果有一天有个人告诉魔君,你的命能换他师父复生,你猜他会不会犹豫?”

“……不可能。”星炽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牢门上的栏杆。

云麓这个问题太诛心,他根本就没有问魔君会不会答应,而是是会不会犹豫。问得只要让人一想,就会觉得心沉到了深渊之中。

“不,他做的到。你以为现在的一切是他想要的吗?如果有机会回到曾经,别说是你了,哪怕是整个苍冥教他都会交出去。”云麓看着面色渐渐发白的星炽,一脸平静的说道,“人啊,永远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话我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最后看了被打击得十分消沉的星炽一眼,处理云麓便准备离开了。毕竟他还得奉命去趟玲珑阁,帮魔君取一枚返灵丹。

返灵丹是一种很少会有人炼制的丹药,不仅因为它材料难找,炼制过程又十分复杂,更重要的原因是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用到。它的唯一作用大概是,在进入一些低级秘境时,若是本身修为超出了秘境所能承受的限制,可以用这种丹药暂时压制修为等级,从而顺利进入这些秘境。

但是最近云荒也没听说有什么秘境或者洞府要开启啊?也不知道魔君要这返灵丹到底有什么用。

苍冥教中左使被打入血狱河,昭明魔君也在露了一面后再次离开,突然就只只剩下右使云麓一人在主持大局。一时间教中弟子无不开始猜测,搞得苍冥教的气氛倒是有些诡异了起来。

相比起来,顾子言最近在太华仙宗的日子简直不能再舒心。

连清垣祖师在知晓他真实身份后,都松了口不再追究,再加之他上有墨敛这个重量级师父,下有白术这个朋友处处照顾,正常人基本上都不会想要找他的麻烦。

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例外,比如说苏琼。

然而苏琼作为白龙峰的弟子,即使是亲传弟子也得乖乖被白术整治。毕竟白龙峰所有金丹期以下弟子的衣食起居、门派贡献等等东西都握在白术手中。在一开始就把白术给得罪了的苏琼,自从入门以来连地级任务的门都没摸到,每天接到的竟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低级任务,整个人都被磨得有些焉儿了。

这个大家族出身、一路顺风顺水的小少爷大约不会想到,即使贵为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也总是有人能制他的。

“我师父收的亲传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可一点都不稀罕。我那些师兄们都是和和气气的,哪像这家伙一样,上来就狗眼看人低。”白术一边轻轻哼了一声,一边拿过顾子言的玉牌,将今天门派任务所给的奖励加进去,“我一会儿要去龙尾峰,你陪我去?”

顾子言默了,他也是前一阵问白术另外一件事的时候,才知道白术和林初夏居然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正如白术曾经在归墟水狱中所说,他的母亲是太华仙宗的外门弟子,资质修为都并不出众,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大约就是温婉清丽的容貌了。后来玄镜成了外门长老,那时候沉月虽然还没有正式嫁给玄镜,但玄怀已经许诺过玄镜,这婚事也就算是私下定了。

然而白术的母亲就在这样不知情的情况下,半是被强迫性质的和玄镜在一起了。等到几年后玄怀正式宣布将女儿嫁给玄镜的时候,白术已经四五岁了。这种丑事被玄怀发现,他自然是震怒的,但是他也不愿意让这事情张扬出去丢脸,于是选择了这件事中最为弱小的人下手。

等到白术发现自己的母亲消失几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玄怀是执法长老,苍龙峰也是执法堂所在,白术的母亲被投入归墟水狱,修为低微的她在水狱中连三天都没撑过,便彻底消失在了毁肉销骨的归墟之水中。

沉月与玄镜的婚礼如期举行,而白术在外面一片欢庆声中,看到的是母亲最后一点,还未完全被侵蚀的尸骨。

这件事其实已经不算是个秘密,太华仙宗中有一定资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当年也是知情者之一的玄谷长老,就是在那个时候“碰巧”将白术收为弟子,否则现在估计就没有白术这个人了。

所以这些年来,白术根本就不认玄镜,现在玄镜被沉月杀了他也只冷笑一声,说句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