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琰跟韩靖又在奉天底下的县城里呆了两天,这几天他们日子过的也不消停,里长保长跟县里的治安队挨家挨户的搜查,也幸亏这里是西北军一早就准备好的联络点,薛琰跟韩靖又是标准的华夏人,塞了几块大洋,也算是敷衍过去了。
一直等着马维铮从京都派的人来了,薛琰才同他们一道儿,递贴子去霍家吊唁。
……
从霍北卿被杀到现在,短短五天时间,霍万贤已经老了十岁,但他还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这会儿马家的人来了,霍万贤有些摸不着头脑,“雪林还没有发丧,他们吊个什么唁?谁叫他们来的?”
霍万贤发话了,一天抓不到杀害霍北卿的凶手,一天就不给儿子发丧!
做为霍万贤的弟弟,霍万良已经从前线赶回来了,他瞪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嗐,这雪林一走啊,我们东北就等于塌了半边天了,他们马家人这会儿跑过来干什么?看笑话?”
霍北顾却知道马家人是来做什么的,他轻咳一声,“父亲,马司令未婚妻的姐姐,这次跟着大哥从京都过来了,这事儿可能是她跟那边联系的,不如请他们进来?”
见霍万良低头不语,霍北顾又道,“父亲,现在咱们的仇人是东洋人,现在的局势,不宜跟马家生隙。”
“哼,什么时候霍家连马家都害怕了?”霍万良不屑的哼了一声,霍北卿死了,霍万贤膝下就剩霍北顾这个病秧子,以后这东北军归谁,还不一定呢,“这样吧,你身体不好,我替你去见见他们。”
霍万贤摆摆手,冲身边的徐祖辉道,“就说我伤心过度在休养,祖辉你代我见见他们,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如果他们要见那个什么薛小姐,就把叫出来。”
霍北卿带着薛琬给霍万贤见过,除了知道她有个还算拿得出手的身份之外,霍万贤对她并没有别的什么印象了,想来也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她要是想跟马家人走,就随便她。”
……
薛琬一看到客厅里坐着的薛琰,眼眶立时红了,“静昭……”
“琬姐,”薛琰伸手给了薛琬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死你了,听说霍少帅出了事,维铮立马派人送我过来了,你还好吧?”
薛琬点点头,“还好,就是,”薛琬拿手绢擦了擦泪,她一身素色,却没有像梁霓那样给霍北卿戴孝,“就是太突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薛琰在心里给薛琬的演技点了个赞,“我一听说少帅出了事,光担心你了,都没想起来问维铮,不过你在奉天,府上是怎么说的?真的是东洋人干的?”
薛琬拿帕子沾了沾眼泪,“少帅是跟那个东洋人一起被发现了,老帅已经把人都投了大狱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这原本就不是我能打听的。”
薛琰点点头,“唉,你正难过呢,是顾不到这些,”她瞟了沉着脸坐在上首的一个半老徐娘,“这位是?”
薛琬尴尬的扯扯嘴角,“这是府上的三姨太,夫人乍闻噩耗,已经病倒了,太太在前头守灵,所以只有三姨太在这儿了。”
原来是霍府当家理事的三姨太啊,薛琰冲她点点头,“三姨太好,是这样的,刚才大帅身边的徐司令跟我们说了,如果我姐姐想离开霍家,就让我们把人带走,”
薛琰看着薛琬,“姐,你是怎么想的?”
薛琬黯然道,“我也想了,就这么在霍家住着也不是事儿,现在少帅不在了,不如我还回洛平去,守着老太太跟太太过日子吧。”
薛琰叹了口气,“奶奶也是这个意思,你在霍家无名无分的,而且也没有姨太太守节的道理,所以叫我接你回去呢!”
薛琬不肯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听说这姑娘还是霍北卿抢来的,而且薛琬是走是留,也真不是她一个老姨太太能决定的事,她更不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烦霍万贤,三姨太太矜持的点点头,“既然老帅已经发话了,我们就不留薛小姐了,不过太太那边,你们还是说一声的好,想来她也不会留你的。”
她们现在只要顺顺利利的出了奉天城,其他什么都是虚的,薛琰冲三姨太点点头,拉着薛琬起身,“谢谢三姨太的提醒,刚好我也要见一见梁太太,我来的时候虽然匆忙,但胡夫人还是打了电话给我,让我代她向梁太太致哀。”
胡慧仪确实打电话了,不过接电话的是马维铮,虽然马维铮有意隐瞒消息,但胡慧仪还是清楚的知道薛琬被霍北卿劫走的真相,这也让她对霍北卿发自内心的不屑,而对于薛琰嫌马维铮不能给自己出头,一怒之下回了洛平的事,胡慧仪也直接定义为年少轻狂,看不清形势。
现在马维铮要派人去奉天接人,胡慧仪倒没多想,她以为这是老天在帮马维铮,只要把薛琬接回来,薛琰自然也会原谅马维铮,重新回到他的怀抱,她还摆出长辈的姿态给马维铮出主意,让他亲自去洛平一趟,把薛琰给接回来,却被马维铮以军务太心怕理由人婉拒了。
……
薛琰还是在酒会的时候远远看过梁霓一眼,那个时候她一身宝蓝绣花旗袍,被众人围在中间,现在,身上的重孝并没有让她显得多么狼狈凄凉,看到薛琰跟薛琬挽着手过来,梁霓站起身,“薛小姐这是要走了?”
虽然在她跟前薛琬一向姿态极低,但她却从不认为那是薛琬真心要给霍北卿做姨太的缘故,现在好了,霍北卿一死,薛琬就再不掩饰了,就像马家的人来的如此及时,不用问,也是薛琬通气的信的原因。
薛琬点点头,“我过来跟您道别。”
梁霓转头看着一身黑色洋装的薛琰,“这位就是许小姐了?您大老远过来,我们府上却遇到这样事,怠慢您了。”
怨不得大家都说霍北卿有妻命呢,这样的太太,跟那么个渣男,倒真是委屈她了,“无妨的,我们过来是致祭的,维铮乍闻噩耗,也是扼腕连连,华夏痛失英才,他也失去了一位好友跟兄长,”
人死了,怎么伤心怎么深情薛琰怎么说,“梁太太,维铮说了,如果将来用得上我们西北的地方,您只管开口。”
梁霓看着娇娇小小的薛琰,霍北卿才被人刺杀,就算是当晚薛琬立即给妹妹打电话了,但做为表妹,根本不考虑奉天的局势,立马就带人过来了,也是个敢作敢为的奇女子了,也怪不得霍北卿跟自己提起她的时候,咬牙切齿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现在的梁霓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探索这个薛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要面对的事太多了,一个薛琬走了就走了,留在府里,只会让她堵心。
霍北卿死了,除了她生的两个稚子,还有京都一个庶子,但最大的也不过九岁,这未来的东北王,到底会花落谁家,才是梁霓最关注的,想到这个,她更不会留薛琬了,“那就多谢马司令了,雪林回来之后,也常跟我提起马司令,对他赞赏不已,只可惜,”
梁霓拿帕子沾去眼角的泪水,“凶手一天抓不到,雪林英灵难安啊!”
“凶手没抓到?”薛琰讶然道,“不是说是东洋人?”
所有的洽谈团的人都被霍万贤押在大牢里,可不但是霍万贤,就是梁霓,也不认为所有的凶手都抓到了,那个把霍北卿引到山口房间去的女人,还有霍北卿跟山口都是中枪而亡,但没有人听到有枪声,就这一点,整个奉天警察局都出动了,把整个奉天城拿筛子过了一遍,也没发现那个女人的影子,他们甚至还在各城门口查了,当晚也没有一个洋装女人出城。
当然这些梁霓是不会告诉薛琰的,她点点头,“雪林是东北少帅,回到奉天没几天就遇刺了,东洋人分明就是处心积虑的,所以老帅发话了,说是绝不姑息。”
梁霓也想过许多,说实话,若不是铁证如山,她实在不能相信杀霍北卿的是东洋人,因为为了能让霍万贤把石油矿跟铁路权转让给东洋人,霍北卿做了许多工作,东洋人怎么会杀自己的盟友呢?
“唉,我接到琬姐电话的时候,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薛琰点点头,“虽然我对外头的事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些年少帅跟东洋人交情颇好,这次铁路权的合同,就是在京都签的,当时在酒会上,我看少帅跟东洋人真的交情极深,还跟维铮笑言,他怎么找不到这么好的一座靠山,不然也能让卫主席许以高位了。”
梁霓眉头一动,“卫主席许以高位?对雪林吗?”
“是呀,难道少帅没有告诉您?”薛琰一脸惊讶,“我听维铮说,只要东北正式归附华夏国民政府,少帅便是华夏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到那个时候,少帅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并不是只是东三省的少帅!”
还有这样的事?梁霓是真的不知道,就听薛琰又道,“胡夫人还让我代她向梁太太表达慰问,等过些日子,国民政府会正式派人过来致祭的,胡夫人说,很遗憾不能在京都与太太再见了。”
梁霓咬紧牙关,难道这就是东洋人要杀丈夫的原因?
但这些话她是绝不会告诉薛琰的,但她已经完全无心再跟薛琰聊下去了,抚额道,“如今府上要办丧事,我也就不送薛小姐了,你收拾好东西,我派车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