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节(1 / 2)

三个人虽然一顿争抢老鼠肉,但此时篝火前还有一只烤好的完整老鼠,韩重山走过去,拧下鼠头朝嘴里咬去,把剩下的肉递给同伴:“下山的时候带给修文,他在山下把风。”

“你说男人为什么要娶老婆生孩子呢?”接过老鼠肉揣进怀里的同伴一边穿着雨衣一边说道:“好不容易山哥接到个生意,能赚些钱,却全都要交给老婆孩子,自己还不是要吃老鼠肉,要是没有老婆孩子,那些钱都够我去找个酒楼大吃大喝一顿,哪怕随便找个卤肉铺也行,买一整只猪来啃!”

“当然是老婆帮你攒钱,凑够一家去n的路费,再这么混下去,哪个女人还愿意陪咱们在吊颈岭发霉!”

韩重山没有理会同伴的话,扭头看看对自己怒视的冷仔,嘴角翘起个冷酷的笑容,把雨帽戴在头上,整个脸孔都藏进了黑暗中,下一刻,他推开破旧不堪,千疮百孔的木门,走进暴雨中。

命是他们自己的,路也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是军人,手里有枪,就有胆量与这座城市为敌。

酒鬼梁坐在一把仅余三腿的凳子上,翘着双腿在破桌上,凭借身体良好的平衡性保持着不倒,好像坐摇椅一样摇摇晃晃,把老鼠的骨头都慢慢的送进嘴里,用牙齿磨碎咽下去,虽然姓谭的之前已经付过一笔定金,足够让他们几个大吃大喝填饱肚子,可是大家全都不约而同把钱交给了老婆亲人,想着攒够一家去n的路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首先要联络一艘客船从筲箕湾把他们在吊颈岭全都运出去,在香港想办法联络n那边,决定坐客轮还是飞机,眼下多花一分钱,都可能导致那时候有个人因为缺钱而留下。

外面暴雨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大力冲刷着这个世界,身下的凳子因为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怀里的nnn在篝火残余的火光中,烤蓝闪着诡异的光芒。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酒鬼梁借着闪电的光芒朝外面望去,整个五指山在那一瞬间亮如白昼,荒凉湿冷,下一秒,怒雷炸响,让人的耳膜都隐隐作痛,如果普通人待在这种地方,也许会觉得恐怖,可是酒鬼梁心中并没有任何觉得可怕的存在,见过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惨烈,对这种大自然的天威,早已经可以做到凛然不惧。

“噗”酒鬼梁把嘴里一根老鼠的腿骨残渣吐掉,低头去摸口袋里的香烟,在他正对面的窗前,恰到好处的立起一个人影!

等酒鬼梁点燃香烟抬起头,哼着小曲朝外看去时,恰好又一道闪电划过,外面突然出现的人影让酒鬼梁打了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后仰摔倒!

人影的半张脸形如骷髅,浑身雨水,此时正盯着他露出诡异笑容!

酒鬼梁的反应已经很快,腰间发力,身体前倾,双手握住nnn朝着正前方顾不上瞄准就直接扣动了扳机!

片刻之间,半个n的子弹就从枪口喷涌了出去!打在窗口和铁皮上,留下斑斑弹痕!

“别动,三把枪,一把一把慢慢丢到桌面上。”没留出让酒鬼梁确定是否击中外面人影的时间,他刚停下射击,后脑就被人用枪口顶住,声音粗糙发闷,而且没有任何情绪。

酒鬼梁干脆的把nnn丢到前面桌面上,然后动作轻慢的撩起自己的上衣,左腰处一把已经打开保险随时能击发的阻击枪b,也丢了过去,刚想迟疑,后脑就冒起一股冷气,酒鬼梁慢慢撩起裤腿,小腿上用绷带做了个简易枪套,藏着的一把阻击枪也被取了出来丢上桌面!

对方能轻松说出自己身上藏着三把枪,不是韩重山他们出了问题,就是对方在他们刚来坪洲五指山这里时,就已经被盯上,因为另外两把阻击枪都是在这里藏起来的!

“孝哥,他干净了。”身后的声音开口说了一句。

窗外那道人影再度出现,不过这次是从门口走了进来,好像对这间寮屋熟悉的如同自己家,探手就拿到酒鬼梁放在卓脚下的半瓶白酒,拧开瓶盖灌了一口,然后重重哈了口气。

“要不是阿耀吩咐彻底摸清楚你们的消息,这瓶酒你刚放在这里时,我就准备宰了你。”人影喝了一口酒,甩去身上披着的雨衣,坐在篝火前朝残存的篝火里添着柴火,然后双手凑上去取暖,淡淡的说道。

酒鬼梁双手半举,不敢动弹:“你是什么人?”

“宋家的护院教头。”宋天耀当初从澳门依足规矩请来香港看家护院,半张脸烧伤如骷髅的姚春孝朝嘴里灌了口酒“噗”一声喷在篝火上,已经暗沉的篝火陡然窜高几尺,青蓝色的焰苗衬托的姚春孝那张脸愈发诡异可怖:“阿四,雷蛋仔的人什么样,他就什么样,阿耀吩咐的,礼尚往来。”

暴雨中,一声一声凄厉惨叫从这栋寮屋中响起。11

第五零八章 他疯了!

徐恩伯按照徐敏君的叮嘱,小心踩在踏板上,最后进了渔船的船舱里,他虽然是航运世家出身,名下货轮不少,可是自己却很少出现在码头上,更何况是这种老旧的渔船,虽然看起来已经被人精心收拾过一番,船舱里还洒了些香味浓烈的柠檬水,可是空气中仍然有着淡淡的鱼腥气,让徐恩伯下意识就取出了已经半湿的手帕,轻轻遮在鼻孔处。徐敏君放下船帘,把船舱内外隔绝,又点了一盏油灯挂在船舱内,加上她手里的手电筒,整个渔船的船舱光线明亮了不少,徐恩伯这才顺着徐敏君的目光,注意到船舱角落里的一处两米见方左右的包装木箱。

“这就是货?”徐恩伯语气不确定的问道,随后看看舱内没有其他像是货物的东西,皱皱眉,语气不善:“宋天耀搞什么鬼?觉得我不懂发火,调剂我?”徐敏君把手里的手电筒递给徐恩伯,随后自己拿起木箱旁边一根生铁撬棍,动作麻利全然不似报刊界女秘书,一下一下把木箱钉死的长钉撬开,最后打开木箱,里面是泡沫与一层层防水油纸。

徐敏君把扎束严密,用铅丝拧死的油纸解开,露出里面的货物。

看到货物的第一眼,徐恩伯就变了脸色,一张脸比外面的暴风雨还要阴沉狰狞,把目光从货物移到徐敏君的脸上:“宋天耀疯了想求死,不要牵扯到我和徐家!”

木箱里的金属零件,明显是从飞机上拆卸下来的,徐恩伯就算没开过飞机,也搭乘过航班远行,自然认出这个木箱里的东西,像是飞机上的襟翼动作筒!徐敏君平静的看着徐恩伯,语气淡淡,仿佛面前的货物不是飞机零件,而是菜市场里的青菜水果一般:“中国航空公司与中央航空公司在港停放的七十一架飞机的发动机,挂架,精密仪器,能被两航起义工人拆下来的,全部拆了下来。”

徐恩伯脸色铁青,用手指着徐敏君:“这不是要和我做生意,这是要让我徐家在香港破家身死!”徐敏君像是听不见徐恩伯的话,继续说着:“两航员工起义,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党不想让大陆白白获得这些资产,可是自己又斗不过大陆,于是只能请美国人出面,英国人不敢违背美国的意志,准备把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七十一架飞机,强行判决给美航,美航已经申请向驻日美军寻求帮助,请求美国航母赴港帮美航装运飞机,这几日驻港英军和警察就会强行接收两航资产,再不运走,就彻底运不走了,这就是宋天耀从澳门回来,就急匆匆奔走,连续见了两大船王的原因。”“你做报纸,你不知道,从1950年开始有多少人因为在香港的物资,而被暗杀,灭门!我做航运我知道!”徐恩伯瞪着眼睛:“运费再高,我也要有命花才行!去年,五千吨的货轮,在大陆沿海被击沉了不下七艘,装的全都是大陆在香港的资产,想要运回大陆,结果被国民党海军击沉,船击沉,船上的人死掉还不止,在香港的家人也会被杀掉!”

徐敏君看着脸色狰狞的徐恩伯,突然语气冷静的开口说道:“能不能给我支烟?”

徐恩伯伸手指着徐敏君,最后收回手,从口袋里取出一盒香烟,连同鎏金的打火机重重拍在货箱上。徐敏君撩了一下头发,上前自己拿起香烟,动作熟练的点燃吸了一口,吐了口烟气,徐敏君再次看向徐恩伯:“我不知道宋先生是怎么同你谈妥的,不过你既然已经看到了东西,就好像他自己一样,脱不了身了。”徐恩伯突然楞了一下,然后像是有些笑意浮现在脸上:“像他一样?他也被你们摆了一道?你是说,他匆匆滚回香港,其实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而现在卷入的这么深,是因为他知道,已经脱不开身了?”

“差不多,澳门的贺先生与我男人他们,等于把他强拉进来。”徐敏君夹着香烟,语气平静:“本来以为按他的脾气,今晚我男人该出殡下葬。”

“你男人是?”徐恩伯问了一句。

“香港马经中文版,中华香港商情周刊社长,康利修。”徐敏君说出康利修的名字。徐恩伯点点头,又看看旁边的飞机襟翼动作筒,语气也渐渐放平静:“其实,宋天耀被卷进来脱不了身,但不代表我也要吃这一套,很简单,只需要现在我走出去,给港府打个电话,证明徐家没有参与,并且知情后迅速通报港府,说不定我还能得一份港府嘉奖令。”“你想得到,你觉得宋先生会想不到?你,狄俊达,于帧仲,雷英东,加上宋天耀和褚孝信以及一个来自大马的女人,当初约定造成两大船王恶斗罢工的假局势,真正想法是腾挪资金,准备趁着局势吞下那些卷在两大船王斗争中,却耗不起罢工的小公司,造出第三个船王浮出水面,三大势力鼎足而立的局势。宋天耀跑去英国想办法拿到英国国籍或者把他那个英国情人用钱砸进伦敦上流圈,你们在香港暗中蓄力寻机出手,也是计划之中,对吧?”“你男人和你讲的?”徐恩伯自己拿起香烟点了一支:“看起来宋天耀很信任你男人啊,不错,虽然徐家和于家的确各自代表香港航运业与上海航运业,可是两家的晚辈联手在这一局里面浑水摸鱼赚一笔,也没什么,纷纷攘攘皆为名利,还是说回刚才的话题罢,反正这件事因为宋天耀提前回港,已经等于流产,宋天耀卷进这件事无法脱身,不代表我没办法脱身,他那么聪明,该想得到,纷纷攘攘皆为名利,可是再赚钱,也要有命花才行,以后若是还有机会见面,再陪你聊天,不过我猜没什么机会了。”

把香烟收起来,徐恩伯转身想朝船舱外走去。

徐敏君立在原地,弹了一下烟灰:“于世亭被打的消息,你应该听说了。”

“那么假的事,当做笑话听听就好了。”徐恩伯停步,背对着徐敏君说了一句:“不然于世亭再怎么在香港寄人篱下,宋天耀也该死透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是假的,于是一些脑子蠢一些的人都会认为宋天耀与于世亭两个人悄悄达成了某种协议,聪明些的,会觉得于世亭不可能理会宋天耀这个香港本地的小喽罗,只是宋天耀故意用这个拙劣的把戏骗那些蠢人而已。”徐敏君说道。

徐恩伯转身,看向徐敏君。徐敏君吸了口烟,动作略显放肆的朝着徐恩伯的方向吐了口烟雾:“你走不了的,从宋天耀去澳门从贺先生与我男人嘴里得知这件事之后,他就选了你,你要么大着胆子赚这笔钱,要么小心翼翼回家等着徐家被于家吃掉。”

“你在开玩笑?于家拿什么吃掉我?”徐恩伯虽然说出的话表示不屑,但是表情却很严肃,眼神锐利的盯着徐敏君。

徐敏君沉默着,没有急着开口,船舱里只剩下外面暴雨敲打船篷的声音,让这个逼仄的空间更加压抑,徐恩伯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不耐。而就在这时,徐敏君把烟蒂丢掉,淡淡的说道:“宋先生今晚让驻港英军帮他抓了一批社团中人,其中有很多吃徐家航运这碗饭,你不知道那些飞机零件在哪,但是他们会知道,还有,宋先生激怒于世亭,让于世亭团结上海帮,对香港航运尤其是徐家大打出手的那一下,价格很贵。”

徐恩伯脸色变了,磨着牙齿看向徐敏君:“有多贵?”

“你付不起的。”徐敏君语气肯定的说道:“你走不了。”

“叼你老母!我问你有多贵!”徐恩伯几乎是低声咆哮起来!

“除了宋先生和他身边这些人的命,他名下的股票,现金,地产,工厂甚至所有一切,都给了于世亭,换你今晚走出去,让于世亭配合英国人对你徐家同时下手。”“他疯了!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搏出现在这些财富地位的了!”徐恩伯瞪着眼,喘着粗气:“我不会信他真的肯把自己一切拿出来,换于世亭帮他逼徐家!于世亭也不会缺他那些钱!”“你大概没有听清楚,是所有一切,于世亭明天就能见到石智益,虽然表面上是石智益代表港府动问航运业近期萎靡的问题,但是实际上,宋天耀高价买了海关十一个华人公务员提前退休,上海于世亭方面会有十一个人才刚好能低调应聘,更不用说香港警察俱乐部的存在,上海人只要想,警队内马上就能多出一批上海籍的华人警察,包括水警,而且今晚本地社团被清洗了一遍,你也该明白代表着什么,你今晚不点头,明天不止于世亭和英国人,香港本地各个商会都会因为不能容忍灰色秩序被上海人把控,逼你徐家站出来受死,徐家再大,也只是一头狮子,不说于世亭和英国人,只是香港本地商会那些鬣狗,真的要抱成团出手,狮子再强大,也不过是鬣狗嘴里的肉。”徐敏君淡淡的说道。徐恩伯闭上眼睛痛苦的吐出口气:“他疯了,这么干,就算我答应帮他搞定这些飞机,事成之后,宋天耀也无法再在香港立足,勾结上海人对香港自家人出手,没人能容得下他!”徐敏君点点头:“所有知道内情的人,连我在内,都觉得他疯了,哦,对了,还有一条,你要是帮他这个忙,他答应会主动离开香港,当做这次逼徐家被动参与的自我放逐,还有,宋先生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第五零九章 他疯了,我死了。

港岛东区,莦箕湾,老广街。

暴雨冲刷着满街的广式骑楼,从骑楼的排水口汹涌的流出,肆无忌惮的冲入街道,与其他雨水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