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代锋出了问题,那宋天耀到底是死掉还是没死?
今日章家外面的街道上,二三十个好像苦力混混一样的人分成五六伙,或站或蹲守在章家不远处的街边,是利康褚孝信的人,还是三哥章玉麟安排的人?
章玉良没有急着出门去验证,而是先在家门口把大嫂,二嫂,自己老婆等等要去做工的人都送出了门,又去向佛堂里念佛的母亲打了招呼,叮嘱家里佣人伺候好母亲等等一系列事情之后,最后才整理着领带迈步出了章家大门。
他一出门,距离章家最近的一伙六七个人,就马上朝他走了过来,为首的大汉面相凶恶,不过却没有对章玉良失了礼数,客气的说道:“良少,我是老福的鱼头标,请你回家休息。”
“利康褚孝信的人?”章玉良面色不见惊慌,转头又看看其他那几伙在远处观望的人,这才微笑着开口对鱼头标说道:“如果我一定要出门呢?”
鱼头标撩起自己的汗衫下摆,露出掖在腰间的武器,语含威胁的说道:“宋秘书吩咐,你不想在家休息,就打断你的手脚让你回去休息。所以良少,别逼我们这些跑腿的人难做。”
宋天耀还活着!
章玉良眼神一凝,代锋没有回来,宋天耀还活着,三哥章玉麟昨晚没有回家,一瞬间,他把所有事都向最坏的一面考虑,然后对鱼头标露出个灿烂笑脸:“打断我的手脚?我现在回家打个电话给帮章家做事的五邑字头,话我章玉良被个老福的人威胁,你猜猜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章玉麟麟少昨晚已经特意叮嘱过五邑青年社的人,今日这条街,无论发生咩事,都由福义兴的人话事,五邑青年社的人不会出现。”鱼头标**的说道。
章玉良听完之后点点头,用手戳了一下鱼头标的胸口:“好,很好。”
说完,章玉良走回章家,等进了自己的卧室,脸色才阴沉下来,点了支香烟坐在书桌前慢慢想着此时的局面。
宋天耀不仅没死,而且还与自己三哥章玉麟接触过,章玉麟能默认让宋天耀安排福义兴的人盯着自己,就说明,自己那些事,已经全部暴露。
自己一共错了两步,第一步,不该在当日宋天耀去见自己时,轻视了他,被他那副目光短浅的样子骗了自己,而后顺势又沿着他挖给自己的坑将计就计,随手转给章渭淋。
第二步,自己安排代锋去做掉宋天耀,有些太冲动,现在想来,当时唯恐自己的计划暴露,只想迅速杀人灭口,这一步做的太绝,自己当时应该去见见宋天耀才对。
一步错,两步错,就等于步步错。
自己想要快速套取现金并且顺便破坏章家声誉的事,章玉麟既然没有露面质问自己,肯定打电话去了澳洲,通知自己的大哥和二哥,而他们两个应该也已经坐不住,准备坐最快的航班飞回香港了吧?下午?傍晚?就该出现在家中。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宋天耀,章玉麟让人堵住自己,目的就是想要把自己,交给大哥章玉阶处置。
想想少年时自己挨过的那些所谓家法的毒打,又看看自己这间简陋的卧室。
既然已经做绝,他就不后悔,杀不死宋天耀,那就与他合作,掀掉章家!堂堂男儿,总不能枯坐在这里,等着再如同少年时一般,被人狠狠教训打成一条狗!
想到这里,章玉良走到二楼客厅,开始拨打电话,先打给潘律师的事务所,无人接听,再打给尖沙咀那处秘密整理股票指数的会所,电话占线。
第二个电话占线,让章玉良手都抖了两下,那间会所里有他这段时间的心血,如果那些整理了大半的资料数据出了问题这种虚弱念头在章玉良心中一闪而过,出了问题心疼又能如何?重新再来就是!
第三个号码,他拨给了自己的合作人,语气谦卑的开口:“维藩先生,我刚刚得知,代锋和会所那里可能出了些问题。”
“我已经知道了,会所被人纵火烧了,下面的人讲,是香港的和字头与清帮李裁法的人开战,波及到了咱们这点小生意,玉良,咱们两个的运气都不太好哇。”电话那边,被杜月笙时常骂为不堪造就,不求上进,却仍然被器重的杜维藩语气淡淡的说道:“大半年整理编绘耗费心血,本来想让我家老爷子见识见识我的能力,可惜,上天估计无法再给老头子半年寿命,算了吧。只是代锋,跟了我两年,倒是可惜了。”
章玉良听到第一句话就愣住,会所被人纵火烧了,就算是烧,也该是利康的人动手,怎么杜维藩扯到了和字头与清帮上面?而且听后面的话,杜维藩心灰意冷,准备收手而不是再重新做起,没有杜维藩去吸纳那些上海富翁的财富做倚靠,自己就算做起来,一时声势不够又有什么用?
“维藩先生,就算那些资料被烧了,我再去多多安排人手,三个月时间足够。”章玉良仍不气馁,继续开口说道。
杜维藩却在电话中叹了口气:“算了吧玉良,父亲时日无多,刚刚又特意叮嘱我们这些人,近段时间要低调严谨,而且父亲把很多身边人都安排去了台湾,就连我这个长子,他也已经帮我托人在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谋了个主任的差事,我这段时间,要去台湾拜会拜会父亲的故友,提前打打招呼,算了吧,时也命也,算了吧。”
杜维藩连说了三句算了吧,就挂断了电话,章玉良重重吐出一口气低声骂道:“难怪杜月笙骂你不求上进!明明守着金山却跑去台湾讨饭吃!时也命也?你老子当初一条乡下泥鳅,也懂得在上海滩升腾化龙!时也命也,我章玉良却不信!”
接下来,章玉良又连打了三四个电话,脸色总算从杜维藩收手的难看中慢慢转变过来。
打完这些电话之后,章玉麟点燃了一支香烟,开始在这处章家大宅里慢慢踱步,看着房间里的各种陈设,格局,直到临近中午时,章玉良走到佛堂前,看向布幔后仍然在念经的母亲,犹豫了一下,安静的跪倒朝母亲磕了个头,起身回到自己卧室,把床铺被褥上淋满煤油,划着火柴扔了上去。
火焰呼的一下燃起,眨眼间就把整张双人床吞噬。
以为找几个江湖人就能困住自己?想让自己等在这里被章玉阶处置?我章玉良宁死不退,没了上海人,照样拿下章家!
升腾的火光中,章玉良的脸色平静如水。
第一四三章 离开与归来
宋天耀昨晚是回到太和街睡下的,倒不是他不想去杜理士酒店睡,而是自己能去睡,但是烂命驹那些人却进不去酒店,虽然章玉良不可能同一件蠢事做两次,但是谁又能说的准呢,万一找个会讲英文的好像代锋那样的高手进酒店杀了自己,那他宋天耀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他住在自己卧室,烂命驹和另一个潮勇义的手下就在客厅里打盹,门外还有四五个手下坐在楼梯上睡觉。
赵美珍,宋春仁,宋雯雯,师爷辉甚至娄凤芸,从昨晚宋天耀回来之后,就全都连夜赶去了咸鱼栓的家里,一家人都知道咸鱼栓为救宋天耀死在了代锋手里,咸鱼栓一死,他老婆女儿不知道会被刺激的成什么样子,必须要有人陪在身边照顾,而且咸鱼栓的丧事也要有人帮忙筹办。
宋天耀让赵美珍先为阿栓的老婆送去了两万港币,用这些钱让阿栓的老婆为阿栓风光大办丧事,那两万港币,算是宋天耀以权谋私,从褚孝忠给自己的那三十万现金里直接克扣的,估计褚孝忠也不会在意宋天耀如何花掉那三十万。
从家里出来,宋天耀先去了利康公司,他准备今天哪里也不去,除了下午去送安吉佩莉丝之外,其余时间就呆在利康公司。
咬着烂命驹让人从茶楼买来的叉烧包,喝着茶水,翻看着特意买来的今天发行的几乎市面上所有报纸,刚把第一个叉烧包吃完,电话就响了起来,宋天耀拿起电话:“喂?利康商贸公司,找边个?”
“阿耀,我是褚孝忠。”褚孝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几分得意:“我帮你添了些柴,五邑过半药商租的船,都不准出海,那些船的船东宁可付违约金,都要收回那些药商手里的船。”
“当心搞太大失控,忠少。”宋天耀没有夸赞褚孝忠办事能力出色,堂堂褚家接班人,无论做出什么都不值得吃惊,再说只是一半药商手里的船不能出海,这要是换成褚耀宗,那火力估计能轻松覆盖整个药商群体。
“就让他们当我失控好了,我细佬被章家欺负,我当然要有过激反应嘛。”褚孝忠在电话里说道。
宋天耀把一份报纸的头版瞄了一眼:“忠少,不如你回家食饭时让下人多买几份报纸,发给褚家大小睇下,大家一定都会很开心,说起来,我老板信少的样子真的很上相。”
“呃”褚孝忠被宋天耀这番话刺激的呃了一声,他用自己的人脉去搞五邑那些药商手里的船只,结果今日各家报纸却都登了他弟弟的照片,一些只为金钱毫无风骨的中文小报更是不要脸的把褚孝信照片放到头版,然后一行粗黑大字,香港大慈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