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涌上来的温暖,足够叫景砚坚硬的心柔软,叫他贪恋,想要更多。
可乔玉已经都把命给他了,还有什么他没得到的吗?
景砚忽略了那丝不同寻常的感觉,抚摸着乔玉湿漉漉的眼睫,认真道:“这么多年,我被小玉保护得很好,很安心。所以从此以后,我也会好好保护小玉,我们约定好了,对不对?”
乔玉软软地哼了一声,把眼泪往景砚的身上擦,很得意道:“对!我一直,一直都很用心地保护太子,说到做到了!”
可却又有些惆怅,小小的叹了口气。
他已经长大了,乔家与冯家都多出美人,而乔玉生的好,眉眼五官都是往漂亮的继承的,非常动人。他的皮肤很白,在微光下近乎透明了,里头青色的脉络十分明显,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睫毛浓密纤长,上头的泪水还未抖落完,那是非常脆弱的姿态。
景砚的心神似乎也随着他忽闪忽闪的鹿眼微微摇曳了,他低声问他,“小玉不想离开这里,离开太清宫吗?”
乔玉被他戳穿了小心意,却不敢承认,干巴巴道:“哪有?没有!”
只是脖子都暗自红了几分,大约是撒了谎的缘故。
他确实不想出太清宫。宫里太乱了,即使是乔玉这样不太通晓人事,都能瞧出今天那出戏的不对。谁对谁错暂且不论,可景旭、景鸿与冯贵妃是亲生的母子兄弟,却为了皇位权利闹成了那个样子,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乔玉在宫里待了很久,有些事也看得多了,位卑的想要讨好上头的,位高的还想更进一步,那些人被无穷尽的欲望冲昏了头脑,什么都管不了顾不上了。
太清宫虽然苦了些,可就他们两个人,外面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总打扰不到他们。
对于乔玉来说,多少荣华富贵也比不上这个。他有些害怕,外面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和阿慈,还能像现在这样吗?可乔玉知道,景砚是不可能不出去的,龙游浅水,虎落平阳,那些事不可能困得了太子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知道是没办法的事,还是忍不住难过,把薄被一卷,闷声闷气地道:“今天好累,我要睡了,殿下也去睡吧。”
景砚起身吹了烛火,合上窗户,又做到床沿边,摸了摸乔玉的长发,“陪你睡着了,我再走。”
听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乔玉的头发这样软,景砚猜他的心恐怕是糖水做成的,才会又软又甜。
乔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不想翻身,想早点睡着,景砚也可以去休息,可越焦虑就越难睡着。
景砚将手伸了进来,两人的掌心贴在一起,乔玉往后退了退,没舍得,又返回去紧紧捉住了景砚的手,拿自己的手指去勾乔玉的。
那似乎是个安抚,又似乎不是,仅仅是想要那么做而已。
景砚的手一僵,他翻身上了床,侧躺在乔玉的身边。
良久,薄薄的被子里传来一阵响动,是乔玉的嗓音,里面盛满了甜软的鼻音,又很坚定:“其实也没什么不同,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不管外面怎么样,我和阿慈,总不会变的。”
景砚在黑暗中笑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轻又柔,听起来都是甜的。
等乔玉就着这句话陷入深眠后,景砚凭着本能的驱使,毫无理由地直起身,吻了吻乔玉鬓角那一小处的皮肤。
比上一回更甜了。
也更想让人吞吃入腹了。
这一切本该是悄无声息,却被守在外头的萧十四收入眼底。
第50章 结果
萧十四想, 太子不该如此的。
他从景砚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后头了,太子早熟沉稳,三岁晓事后都不曾哭过。他不过分将注意力和时间放在无用的东西上,而在太清宫这么多年,太子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乔玉, 他以为只是孤单与寂寞作祟, 可现在想来大约并不是。
乔玉又算是什么?
这样不行。
萧十四想着陈皇后,她的仇还未报,还有她临死前的殷殷期盼,太子本该娶妻生子, 成家立业,而不是和乔玉在一块厮混,这样什么好处都没有。
他最后朝屋内望了一眼, 身形渐渐又隐藏在了黑暗中。
大约是三日后,元德帝生辰上的那件事才出来了个结果。
结果果不出所料,元德帝在西南外圈了块地, 下令要建一处行宫,赐了景鸿一个王爷的名头,派他去监工,将景鸿打发的远远的,估计是再也回不来了。而冯贵妃同景旭挨了顿骂, 各关了三个月紧闭。
据说冯贵妃在大明殿前跪了小半天, 额头都磕出了血,说要茹素三年, 为元德帝祈福。
元德帝不曾多言一句,当着她的面合上了门。
待进了门,元德帝在龙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很疲惫似的,对着称心道:“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能安分一些,老三是这样,老二也是这样,惦记着朕身下的这个位置。朕还没死,他们怎么敢惦记?”
他已经老了,如西山暮日,精力不济,而孩子们都长大了,长大了能接替他的位置的时候了。可元德帝却不能放手,于他而言,没什么比抓在手上的权利更为重要的事,他的父皇不行,臣子不行,爱人不行,孩子当然也不可以。
可现在只剩下两个儿子了,一个是懦弱的四子,还有个是一枝独秀的景旭。元德帝几乎都能预料到,这件事过后,他那些墙头草一般的臣子会怎么讨好自己独剩下的儿子了,会希望他早日继位。
元德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可他却不能对景旭下手,景旭是他的福星,司天监说他与自己血脉相连,性命攸关,轻易不可动,所以即使这次的事这样离谱,他也还是忍了下来。
他会对待景旭很好,前提是不能威胁到自己。元德帝沉思了片刻,他想,如果景旭没有对手,那就为他造一个好了。
不过,还是让他再想一想吧。
无论元德帝怎么说,这些都不是称心该答应的话,他就像是个了无气息的木头一样立在原处,动也不动。
直到元德帝唤了他的名字。
元德帝沉声道:“南疆地势险要,错综复杂,虽不富庶肥沃,但易出是非。朕欲重用雪青,也知晓他忠心,不过,到底没有亲眼看过,称心,你愿意当朕的眼睛去看看吗?”
这么些年,元德帝看似重用夏雪青,可那些都是面子上的宠幸,敷衍极了,其实连南疆的大权都没有放给夏雪青。可现在不同,时机已到,他需得一个完全忠心于自己,而不会是那几个皇子的将军。他想过如何监察夏雪青的忠心,可到底那些朝臣都会有私心,一朝 天子一朝臣,他们难免想着日后。可太监不同,他们是没根的东西,只能依靠主子,更何况像称心走到了这个位置,日后即便新帝即位,也不可能再用他。
所以元德帝想不得不用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