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陆恭桦才知道着了宝珠的道了。原本他就不喜说媒拉亲的,如今还要为樊佑霖跑腿儿,和宝珠同唱了一出逼婚的戏码。
虽说樊佑霖不肯,但是樊老爷子却为了门第家族,执意定下了这门亲事。
陆莹一早起来,听说陆瑛纨跟樊佑霖定了亲,还要陪着太后游白云观,心中的气恼和嫉妒一下撺弄起来,沐浴时因着生气又染了风寒,好几天没去给黄氏问安。
黄氏性子大气也就没见怪,只是差人请了郎中给陆莹诊脉开方子,宝珠在黄氏那边吃茶,听说了陆莹抱养的事儿,不由一撇嘴,“感情是心里染了病。”
黄氏一笑,说:“宝珠你别玩笑了,你是府里的少夫人,是未来陆家的主母,不能这般孩子心性儿才是,左右是一家人,你去瞧瞧她,也免得生了什么事端。”
回到园子里,金嬷嬷和锦儿也劝了一番,宝珠这才去了何姨娘的园子去看染风寒的陆莹。
陆莹并没有想到宝珠会亲自来,听到门吱呀一声响,忙措手不及的将扎着针的小木人藏在软榻的褥子底下,随后将一旁的女戒取过来遮起来,她拿小木人诅咒宝珠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女戒?四妹妹倒是会读,真要是这般学着做,倒是更好了……”宝珠看到她似乎着急忙慌的藏了什么,只是没太看清楚,不顾陆莹那等心思,她也懒得去细细的问,左不过是顺了黄氏的心意,走个过场罢了、
“我前阵子读到冯梦龙的《醒世恒言》,大约是一句‘千金难买同心’。二哥被皇上点为状元,如今节节高升成为大理寺卿,嫂嫂再过些日子想必也要封个诰命,我们陆家和和睦睦才好,现在我和母亲都盼着嫂嫂能为陆家生了个儿子。”
宝珠看陆瑛纨有心遮掩,话里话外也是说的不中听,索性扬唇一笑,“生不生是天意,你二哥还没急,你倒是急了,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四妹妹还是好好修习女德,将来也好能讯一门好的亲事。”
听到宝珠话中的敲打之意,陆莹心中不由的泛了嫉恨上来,面色也有些发沉。
待宝珠一走,陆莹便去找了何姨娘,舔了舔唇,低声道:“我又不是陆瑛纨那等蠢货,来这里打压敲打我,母亲,我都要被程宝珠欺负死了。”
见到何姨娘没什么表情,陆莹一下红了眼圈儿,将头靠在何姨娘的膝上,“母亲就算是不管旁的也要相像我的前程,樊公子那般家世,为何偏偏选了陆瑛纨这等身子不干净的做妻子,凭我的容貌家世,哪里比不得陆瑛纨?我若和她一起,樊公子指不定会倾慕谁呢?!”
何姨娘背手在窗前驻立,把院里梅花看了许久,虽说她表面上没什么波澜,但是内心对宝珠却是心存芥蒂的。
只是跟宝珠这阵子较量,何姨娘这刻是有些认怂的,宝珠家世在那里摆着,再加上陆恭桦那般由着宝珠,她自然不能硬碰硬的。先妥协一阵子,看看日后在想办法、
陆莹看到何姨娘这般作派,私下就认定何姨娘是背弃了那日要绊倒程宝珠的承诺!在加上何姨娘在这事儿上没表态,陆莹更是心焦,不满地说:“您只管认怂,让外人欺负死我才是。”
何姨娘是靠着脑子的,看到自家女儿这般冲动,不由叹口气道:“小祖宗,这些都是小事,你该稳住,别总是在这些没用的事儿上费功夫,绊倒一个人,就要细细筹谋,不可冲动,真出了岔子,怕是要挨板子了。”
陆莹屏住呼吸听着,心里的闷气却是压制不住,“您若是再厉害勇敢些,也不至于做唯唯诺诺的姨娘。”
何姨娘也是受了气的,如今外面一堆事儿,失了铺子的管理权,内心本就压抑着,如今听到陆莹这般讲话,立时勃然大怒,猛地抬起手掌掴了陆莹的脸一巴掌。
“就算再厉害又如何?姨娘就是姨娘,是妾,即便老爷再怎么宠上了天,我也不是正室夫人。”何姨娘气的发抖,看到陆莹不服气,继续道:“你但凡有些脑子,都该知道在这个关头,不要这般任性桀骜去招惹陆瑛纨。她如今正得了势,又跟樊家结了亲,老爷也不会在这关头上为她她去,你还整日在这里惹事生非!”何姨娘将手中裁剪的荷包一下掷在地上,脸色阴沉如水。
陆莹忽然气恼的笑了起来,伸手将帕子摔在地上,“是了,我是姨娘你生的,是个低贱卑微的庶女,就不该跟人家嫡女争高低。我一时糊涂生出事端来,怕是姨娘也要跟着受罪,我这就离开,再也不给您添麻烦便是。”
陆莹哭着出了门,见到何姨娘也掉了泪,更是对宝珠带了无端的恨意。
不过陆莹比不得何姨娘道行高深,她年轻气盛的一出门就到父亲陆凯那里告状去了,理直气壮地道:“父亲,您看看二嫂,跟疯了似的,不管我风寒发烧,进来就是对我一顿训斥,还惹得我母亲打了我……父亲……”
陆凯宠爱何姨娘,爱屋及乌的疼爱陆莹,抬眼看到陆莹脸上肿的五个指印子,当下就黑了脸。
“都是二嫂害的,我也知道我一个庶女,卑贱到了泥里,只是这般私下里指使陷害人,我倒是不服气的。”陆莹言之凿凿,再加上脸上的红肿,更显得是天照之心,令人信服。
说到这里,陆莹将一封密文递给陆凯,喃喃道,“大奶奶被弄进牢狱里,偏生的堂兄陆钦就出了事儿,那个掌柜怎么就暴毙的那般时机准确,若不是安远将军那边儿出手,谁能弄得这么妥当?”陆莹微微抹掉泪珠,随即又拧过头去,故作可怜道:“若我说二嫂是幕后主使,二哥怕是要打死我,毕竟二哥只是看中二嫂的,我们这些人都是外人……”
“谁是外人的?!她程宝珠才是外人。”怒火中烧,陆凯脱口而出,见陆莹哭的梨花带雨,眼中也像是受惊的鹿儿,忙将陆莹拉到身边,安慰道:“不怕,爹爹会为你讨回公道。”女孩子家都是爱争风吃醋的,他这般说,她自然会心绪好些。
陆莹却在转身那刻,一双杏子眼了却隐露笑意,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讲的那番话,会引起陆凯和宝珠起龃龉,她伸出手来,挽住陆凯的袖子,哭啼道:“父亲,我不过是个庶女,低贱卑微,您别为了我,跟二嫂起冲突,倒时弄得将军府和咱们陆家不和,毕竟人家将军府声名在外的……”
。
如今母亲何姨娘已经指望不上了,现在她只能利用陆凯来一步一步地打压程宝珠。想到这儿,陆莹又像以往一样,朝陆凯露出了一个可怜又讨好的神情,道:“父亲,您放心,莹儿不会给父亲添麻烦,莹儿什么都可以忍,只要二嫂开心,只要不给父亲惹事儿。”
“别学你三姐姐那般讨人厌的怂模样,我是陆家的长辈,凭什么她程宝珠开心,就折腾我的女儿。”陆凯难得有些傲气的抬高下巴,“你是庶女又如何,只要我陆凯在,你就不是被人踩在脚下。你心细谨慎,日后铺子的账目和府宅的事儿,我自然会慢慢教给你,断不能让个外人管了家去!”
“管家?那二嫂怕是要收拾莹儿的。”陆莹兴奋的捏着帕子,只是那双酷似何姨娘的眼睛里却装得可怜楚楚的。
☆、掌掴
陆凯是有让陆莹管家的,不过又怕惹恼了宝珠,索性打发了个小厮过去宝珠那里要账本儿。
只是要账本的事儿刚说完,就被宝珠罚了跪,金嬷嬷抬手拍拍小厮的肩,“你这等刁钻放肆的,就该赶出府邸!”
宝珠这边儿的丫头婆子自然是知道其中缘故的,逢见旁人园子里的婆子一个劲敲窗问也不搭理,后宅那些不知情的婆子知道宝珠罚跪小厮,登时窃窃私语起来。
外面的嚼舌根子、窃窃私语,锦儿不由有些紧张,朝着宝珠道:“这小厮瞧着也是不知事,不如就算了,省的让外人瞧见了以为咱们把他架上火上烤似的……”
当初宝珠也没打算要处置这小厮,只是这小厮自觉借了陆凯的势,话里话外带着趾高气扬,如今宝珠再问他,他更是不觉得自己犯了忤逆主子的错误,态度比方才还要飞扬几分。
这边儿陆凯听说宝珠罚他的小厮跪地,就暗自气恼。转而又猜测宝珠是害怕被夺了权,不由恼意更重,忍不住将手边的茶盏拂在地上,“伺候爷穿衣,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儿媳,能翻了天不成?!”
陆凯急急地来到了宝珠的园子,宝珠刚好在软榻上小憩,不知道陆凯过来也没起来迎着他,陆凯黑着脸进院子,只见小厮跪在地上,一双眼睛微微闭着,似乎是跪的时间太长,喘气儿也一顿一顿的。
看到陆凯来了,那小厮忙匍匐过来要给他请安,“老爷,奴才没给老爷办成差事,反倒给老爷添了麻烦,奴才对不住老爷,对不住姨娘和四小姐,请老爷责罚。”
陆凯看着小厮额头上的汗珠,不由挥手让他回了园子,这事儿其实让陆莹亲自过来倒比较好,只是他考虑着陆莹和宝珠关系不够亲近,又染了风寒身子不方便。担心庶女陆莹会被宝珠欺负,在加上昨个儿陆莹哭的太过梨花带雨,弄得陆凯带着极大的怜悯。
陆凯闭上眼睛,感觉到这炙热的阳光像是将他铐住了一般,前不久因陆老太太弄得白姑娘的事儿,导致陆府和安远将军府之间生了龃龉,他此刻的确很想给陆莹出出气,但世间事由不得你的想法,在他心里宝珠是得势的那个人,不能招惹也不能沉重训斥,索性那口气挤压下来,弄得公爹儿媳之间又生了嫌隙。
宝珠其实明白陆凯的心思,只是她考虑着陆恭桦,这才忍耐着性子没反嘴。只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半个月的光景,长安便起了时疫,时疫这等子疾病往往传染性强,且染上就等于丧命,虽说长安府尹已经封锁消息,但事关个人命运,大族世家还是很注意。
宝珠暂时管着后宅,便吩咐府里的婆子小厮们,每日三次清扫并且喷洒些郎中开的辟邪的药汤,不想这般周到的整理清扫,还有年迈的婆子染了时疫。
那日那个小厮识人看色,被陆莹一挑唆,就连忙拿了一些那染时疫的婆子用过的抹布、帕子朝着陆瑛纨的园子去了。
园子里的一个丫头赶巧哑了嗓子,那小厮便故作好意的送上了郎中调的药物,又连忙送了几日蜜饯,那丫头以为小厮是可托付之人,也就应下了帮衬小厮的要求。所以,当小厮递过那婆子用过的抹布帕子时,丫头还是不动声色的接下,不再多问径直用那块抹布子擦了陆瑛纨的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