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桑娜!”艾玛又喊了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想,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她用力一推,门没有上锁,一下子就开了。
屋子里又潮湿又阴冷。艾玛举起煤油灯,想看看桑娜在哪里。她首先看到的是对着门放着的一张床,床上仰面躺着她的女邻居。她一动不动,只有死人才是这副模样。桑娜把马灯举得更近一些,不错,是桑娜。她头往后仰着,冰冷发青的脸上显出死的宁静,一只苍白僵硬的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从稻草铺上垂下来。就在这死去的母亲旁边,睡着两个的孩子,都是卷头发,圆脸蛋,身上盖着旧衣服,蜷缩着身子,两个浅黄头发的小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显然,母亲在临死的时候,拿自己的衣服盖在他们的身上,还用旧头巾包住他们的小脚。孩子的呼吸均匀而平静,他们睡得又香又甜。
艾玛用自己的外套裹住睡着的孩子,把他们抱回家里。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觉得非这样做不可。她回到家,把这两个熟睡的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拉上了蚊帐,然后就坐在床沿上发呆。
“诺伊尔回来后会怎么说呢?家里已经在挨饿了,自己又抱回来这么两个小家伙,一个刚刚会说话,还有一个刚刚会爬——全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负担。诺伊尔会不会勃然大怒,然后勒令自己把两个孩子送回去,要不然他就要狠狠地揍自己一顿……那就让他揍吧,”艾玛想,“就算被打死,我也不能把这两个孩子送回去。”
艾玛就这样坐在床沿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中,大雨下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大雨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外面亮了起来。
诺伊尔疲惫的推开了家门,他的职责是夜间的巡道守护,昨晚的一场大雨让本来就饿着肚子的他更是疲惫透了。不过现在到家了,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然而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正呆呆的坐在床头,就像是傻了一样。
“艾玛!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诺伊尔问道。
“啊。”艾玛吃了一惊,这才发现丈夫已经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了吗?”诺伊尔问。
虽然做好了被丈夫揍一顿的打算,但真的面对丈夫的询问的时候,艾玛还是有些慌乱。不过她还是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我们的邻居桑娜死了。”艾玛说。
“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诺伊尔问道。
“昨晚快下雨的时候,我想起桑娜他们的房子漏雨漏得根本没法住,她又病着,我就想让她和孩子到我们家来躲一晚上,于是我就去找她,”艾玛说,“唉!她死得好惨哪!两个孩子都在她身边,睡着了。他们那么小……一个刚会说话,另一个刚会爬……”艾玛沉默了。
诺伊尔皱起眉,他的脸变得严肃,忧虑。“嗯,是个问题!”他搔搔后脑勺说,“嗯,你看怎么办?得把他们抱过来,同死人呆在一起怎么行!哦,我们,我们总有办法熬过去的!快去!别等他们醒来。”
但艾玛坐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啦?不愿意吗?你怎么啦,艾玛?我们可不能见死不救!”诺伊尔加重了语气。
“你瞧,他们在这里啦。”艾玛拉开了帐子。
……
希尔曼送走了儿子,如今他正坐在码头边的高岸上,眺望着波光粼粼的特拉华河。这是一条繁忙的河流,每天都有无数的船只在这里来来往往。曾几何时,他的船队也在这条河上为他带来过财富和地位。有那么一段时间,在这个码头上,每天都可以看到他的船队正在装卸货物,而当他走过的时候,人们都会朝着他露出笑容,主动地向他问好……
不过这一切都成了过眼的云烟。在投机石油失败后,他的船队,他的房子,他的一切已经归了别人,甚至于他还欠着一大笔的债务。他把最后的5000美元给了儿子,让他在半夜里悄悄地上了一条去往南方的船,然后就回到了这里,望着这条曾带给他财富和光荣呆呆地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他看着太阳升起来,霞光将河面映得通红;也看着太阳升上高空,阳光在浪尖上跳跃;现在,他看到夕阳西下,河面上殷红如血。他知道,太阳落下去了,明天还会再升起来,但是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已经要老了的人的事业一旦垮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
“是时候了。”希尔曼费力的站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将绑在脚上的那块石头抱了起来,又向着四周望了一眼,最后晃了一晃,就直挺挺的坠入了河中。
……
“嘿,比尔,你输了。我就说那家伙是来跳河的吧?这些天,凡是在河边转来转去的人,坐着不动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来自杀的。最近这几天,这一段河面上至少死了一百人,我亲眼看到的就不下二十个。”一个人说。
“那,你就看着人家自杀?也不去劝劝?”
“劝什么?现在但凡还有一点办法的人,谁会走这条路呢?再说,何必劝人家活着受苦呢,早点死了少受罪呀。”那个人摇摇头说,“要是有一天,我也站到河边去了,你千万不要拉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挑动群众斗群众
在这个时代的美国,每一次的经济危机几乎都会带来一次从东部往西部的移民风潮。那些在经济危机中亏得一无所有的人,那些丢了工作,无法再在东部立足的人纷纷向着西部转移。只是,西部的日子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过,林肯总统的《宅地法》规定:凡一家之长或年满21岁、从未参加叛乱之合众国公民,在宣誓获得土地是为了垦殖目的并缴纳10美元费用后,均可登记领取总数不超过160英亩(1英亩=0.40公顷)宅地,登记人在宅地上居住并耕种满5年,就可获得土地执照而成为该项宅地的所有者。
西部是这样的广阔,160英亩的土地哪怕再贫瘠,也足以支持一个小家庭的生活了。不过,林肯的这个法案有一个小小的,可资利用的漏洞。当时,美国政府为了能够尽快的获得支持战争的资金,在《宅地法》里面加上了这么一个条款:“如果登记人提出优先购买的申请,可于6个月后,以每英亩1.25美元的价格购买之。”
这个条款给了很多投机客机会,他们只需要雇佣一批人,让他们先登记160英亩的土地,然后随意在上面撒上些谷物种子,让上帝耕种半年,然后再用每亩1.25美元的价格将这些土地买下来。然后再转给那些投机客。这样一来,这些投机客就得以用非常低廉的价格购得大片的土地。然后那些拿了佣金的家伙就又会去申请新的土地,然后又是一个轮回。
林肯对于这种情况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却难以阻止这种钻法律空子的做法。这一来是因为当时他的政府的确是非常的需要钱,二来是因为,这样做的一些家伙背后的势力他有点惹不起。
发明这种手段的家伙正是曾被林肯称赞为“爱国商人的榜样”的史高治。靠着这样的手段,他在德克萨斯和路易斯安娜购买了大片的土地。因为在当时,史高治史美国政府最大的债主,如果美国政府让他不满意,他只需要停止向联邦政府借债,就能让联邦政府的资金链断裂。所以,林肯也就只能多史高治得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
既然看不见史高治的所作所为,那么林肯政府当然也就只能看不见其他的人的类似举动了。于是,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的家伙全冒出来了。嗯,结果,土地卖出去了不少,但事实上,很多都落在了像史高治这样的大资本的手里。
当然,西部的土地还有很多,比如新墨西哥州,比如华盛顿州,比如俄勒冈州,比如加利福尼亚州、比如内华达,犹他,亚利桑那……广阔的土地依然能够容纳大批的移民。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他们都太远了。
一个欧洲穷光蛋之要能跑到北美来,一般来说,生活状态多半能比欧洲好上一截,这是因为广阔的西部的存在使得美国的工厂没办法把工人压榨到,进了工厂活不过5年的地步,但是,真正要到西部去,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西部和东部的距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从欧洲到北美要远的多。从欧洲乘船到北美,现在只需要半个月左右了,但是从美国东部到西部,由于铁路还没有修通,你就要做好在路上走半年的准备。
一路上的费用自然也就不少。很多人自然也就根本就出不起这样的费用。尤其是那些刚到美洲的移民,他们在横渡大西洋的船票上,就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刚到美国就遇到了经济危机。既找不到工作,也去不起西部,立刻就陷入了困境。
这些新移民的到来,也给当地的工人们带来了一场灾难。很多的企业立刻就开始降低工人的薪金,那些企业主对工人们说:“你们如果觉得工资低了,完全可以不干嘛。出门到码头上去看看,看看那些刚下船的欧洲移民!只要我轻轻地打个呼哨,他们就会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顶替你们的位置。你们可以试一试,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虽然这种态度很让人愤怒,虽然很多工人都想要狠狠地给说这话的家伙一个耳光,虽然他们也很想直接不干了走人,但是,空空的口袋却提醒他们,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忍辱负重。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石油风潮之前,他们肯定不会容忍这样的威胁,大不了就走人,反正自己干了好几年了,也出得起去西部的路费了。然而现在,在石油风潮中输了个一干二净的他们真心没办法反抗这些老板了,因为他们现在和那些新移民一样的穷,甚至比他们更穷,因为这些新移民,至少现在还没有背上高利贷之类的东西。
……
和摩根就分赃的问题达成一致之后,史高治并没有回克里夫兰去,而是留在了纽约。这一来是为了处理和通讯铁塔相关的一些事情,二来也是为了能在美国的经济中心,就近指挥他们的饕餮盛宴。
这个时候的鸭堡事实上已经完工了。只是整个家族的很多事业还在克利夫兰,要搬过来,并不是短期的事情。不过把这里当作是一个休闲的别墅,临时住住,还是很不错的。
在城堡的最高处,装有一台直径足有一米五的反射式天文望远镜。这个东西是克里夫兰大学大实验室天文馆里的那台两米口径望远镜的试制版。当克里夫兰大学的那台两米镜制成之后,这台机器就被史高治弄到鸭堡来装点门面。如今,它又有了一个新的用途,用来让多萝西娅看星星。
“好了,看到土星光环了吧?全是碎石头吧?”史高治在一旁对正在看新鲜的多萝西娅说。
“嗯,这东西能看风景吗?比如说白天用它来看大海。”多萝西娅问道。
“这个怕是不能。”史高治回答说,“首先,这东西看到的是倒像,上下是反的。反正看星星不存在正反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东西的视场太小,嗯,口紧越大,视场越小。所以,用这台望远镜,大概只能看到海平线上的一只海鸥的半只眼睛那么大点范围。多萝西娅,你要是要看风景,还是用这种普通的望远镜比较实在。”史高治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架在旁边的一台双筒望远镜。
多萝西娅把眼睛从望远镜的目镜上移开,说:“我不喜欢这么大的,却不能看风景的东西。”
“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看星星月亮吗?”史高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