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虎。”
子安和老鲍对看一眼,老鲍点点头,“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李大虎开朗大方,一点都没有老鲍担心的“不认他”的忸怩样儿。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父亲,只问了两句:“你住巴黎吗?你在巴黎有房子吗?”
老鲍傻子似地摇摇头:“巴黎又乱又脏,谁会在那地儿买房子。”
“那你能把我带去法国吗?”
啊?!老鲍自己三五年都不回一趟,他热爱中国,打算在这儿老死。他嗫嚅道:“不太……不太能吧。”
李大虎上上下下地打量老鲍,觉的这洋父亲跟其他人的也没啥区别。他有点失望,但也不是很在意,于是慷慨道:“第一次见面儿,请你们吃饭吧。”
他把俩人带到一个小摊子,买了六串炸鸡柳,三份烤冷面。
老鲍和霍子安面面相觑。鸡柳颜色呈奇异的亮黄、滴着油;烤冷面——这是什么东西啊?
两人不能抹了李大虎的面子,因为孩子就是用男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来对待他们的。他们皱着鼻子,把这些食物塞进了嘴里。
两人把李大虎送回家后,一起回去钟鼓楼。回鼓楼大街的途中,老鲍一直闷闷不乐。
“子安,我们刚才吃的都是什么啊?”
“淀粉、味精、很多盐。”
老鲍苦闷极了:“我爸爸是厨师,你知道吧。他开了一家生意很好的餐厅,从白天忙到晚上,每星期只休息一天。休息的那一天,我们才可以坐下来一起吃晚餐。他给客人做很多好吃的东西,但他给我做的只有番茄汤。永远的番茄汤,baguette配番茄汤、le paincampagne boule、painsiegle,各种面包配番茄汤,c'est tout! 他很累,不想在厨房多待一分钟。所以,我一独立了,就到处去找好吃的东西,怎么吃都填不饱……”
子安知道他父母在他一岁时就离婚了,此外他从来不谈自己的家庭。原来他这种浑身长毛、哪儿都待不住的人,也有过坐在餐桌边、眼巴巴等着父亲奉上晚餐的时候。
老鲍接着道:“但起码我还有过番茄汤。”
霍子安笑道:“你也可以给儿子做饭啊,现在还不晚。”
老鲍出奇地看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母把好的基因都遗传到我的脸蛋和嘴巴上——我连扒蒜都不会啊。”
子安没好气:“那你还说个屁。”
老鲍一脸的挫败:“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废物过。”
“学吗,我教你?”
老鲍赶紧摇头摆手:“你是说,让我泡在冷水里洗菜,切那些滑溜溜的鸡皮,掏又腥又臭的鱼内脏,把手伸进250度的烤箱,站十个小时剁菜、熬汤。不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吃,要我知道这些食物是怎么来的,我还能吃得那么爽吗?”
子安觉得没必要再搭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老鲍自己笑道:“大虎长得也不太像我,你说是我亲生的吗?”
“肯定是啊,”他抱住老鲍的肩膀,嘲道:“脸皮跟你一样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