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禹单手按着太阳穴,戴着度数不深的眼镜,“没事,我昨晚赶工作赶得太晚了。”
“多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玥和他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
“嗯,”他懂得对方的担忧,眼内仍是散不去的倦意,“其实我有时在想,如果她没打掉那个孩子,就有多一个人等她;又或者,结局完全不一样了,她也许就不会躺在这儿。”
林玥顺着他的思路去想,“可是……那个要是生下来了,盛连不会无动于衷,对孩子只有害无利,再说,孩子陪着我们等,万一等不到呢,缺失母爱的话……”
“你说的也在理,我可能最近太累了才生出这种念头。”
家里的电话其实打过好几轮了,前三年尚在他们允许可接受的范围,到第五年了,他们开始催其他。
“阗禹啊,你真要等她一辈子吗?”
“妈妈想你了,你回来一趟好不好?”
他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冷漠如冰。可是为了她,他不得不做。
“爸,妈,我离不开她,对不起。”
第五年的秋天,他突然收到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
而洛星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仅仅是节日时分问候的关系。
当年高考完后,洛星向他表白了。
“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圆高一的梦,并没有奢望和你在一起,其实和你做好朋友更好。”
“如果静鸣没转学的话……你们应该能走到最后的。”
她最后真诚地祝福他。
第五年冬,洛星出差上海,过来探望。
“感觉她卸了妆,样子还像当年高二那么年轻。”洛星围着围巾,一张淡妆清美的脸,脱了手套,似是想伸手碰碰她。
阗禹拦住,“别碰,可能会有病菌感染。”
洛星笑笑,气质温柔,“好的,是我疏忽了。”
“这位是?”洛星略为疑惑地望向附近坐着查看手机的林玥。
“我是她的助理,您好,洛小姐。”林玥公式化地打招呼。
洛星微微颔首,点头了然。
“她躺了多久?”洛星托腮问,眼眸不含恶意。
阗禹:“五年。”
“这么久,”洛星一怔,随后恢复神色,“你不来同学聚会,就是这个原因吗?”
理所当然地将他当成寸步不离的人。
他只要一坐下,目光不自觉地停她身上,然后就挪不开了。嗯了一声。
之后聊了关于她的病情,对缘由和他的遭遇绝口不提。
“阗禹,还记得我高考说过的话吗?”临走送人时,洛星抬头看他,眼眸闪过一道光。
他:“哪一句?”
“祝福你们的话。”
他提念回想,复述:“我和她应该能走到最后的?”
“对,是这句,”洛星笑着,围上围巾,“到现在依然适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预感,她在不久的将来会清醒。”
“谢谢你的祝福。”他扬起一点笑。
“行了,你就送到这儿吧,我男友在等我,下次有缘再聚,希望能看见你们一起。”
*
一晃七年而过。
第七年了。
林玥虚岁二十九,阗禹和盛静鸣正好是三十而立之年。
她还未醒来。
而他和林玥早已将这一件如此漫长的事当成一生的事业了。
“集团有小道消息流出来,盛连近年似乎得癌了,所以这几年对集团的掌控渐渐有转移的趋势。”林玥今天的周末特意来早,趁阗禹帮小姐进食完,去卫生间清洗时,告诉他这个消息。
阗禹的兴趣不大,不过仍是给出意见,“你确定这个消息来源正确吗?不排除是盛连的□□。”
“也对。”林玥深思起来,盯着镜子一处若有所思。
然后被气质高雅的男人仔细清洗食具的模样折服,垂眸认真,穿着普通的休闲装,鼻梁隐隐显着戴眼镜的痕迹。
林玥差点都快忘了当初自己对他的偏见。
七年了。林玥怎么可能不累,每年总有几个夜晚自我怀疑,小姐是不是真的不会再醒过来,毕竟医生都放弃了。
这种一望无际的黑暗、盼不到头的日子,坚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人都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