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在家门前扯着嗓子喊:“程家兴你人呢?你个兔崽子又跑哪儿去了?”
兔崽子腰间别着绳套跟柴刀,上小云岭去了,他心里热腾腾的,想打点野味给杏子送去。
同村都说程家兴是好吃懒做混日子的人,也就是会投胎托生在老程家,否则早饿死他了。说他懒是没错,要说一点儿本事没有还是有失偏颇。想想看嘛,挨着几个村的甭管是砍柴还是摘野菜都往小云岭去,山脚下都踩出路了,却没见别人打着多少野味。拿野兔来说,小云岭上有好些个兔子窝,村人上山去经常还能遇见,就是逮不着,那玩意儿太机灵了。
程家兴却有一手,他眼力好,手快,还会琢磨猎物的习性找好地方下套,嘴馋起来上山转悠一圈往往都有收获。
只不过家里几个做饭也就凑合,滋味没有很好,直接导致他嘴馋的时候不多,懒劲儿上来还能胜过馋劲儿。
今天不一样,心里想着何娇杏那俏模样,他脚程都比平常快些,不多会儿就走到山脚下,程家兴找了条较偏僻的路上去,上山不过两刻钟,就有收获。半个时辰过后,他沿着砍柴的村民常走那条小路下来,柴刀还别在腰间,麻绳已经到了手上,麻绳上面还绑了俩兔子。
程家兴没往回走,他提着兔子就往河边去。
农忙的时候,出船的往往都是三太爷,何家壮劳力在田间忙活。今儿也是一样,三太爷带着他养的鱼鹰飘在河上,就看见对面来了人。他上点岁数眼神不好,隔远了看不明白是谁。还是那头先吆喝起来,一听这声可不就是跟杏儿定下亲事的程家兴吗!
三太爷乐呵呵的把小渔船划过去,问他咋的?
“我打了兔子给杏儿送去。”
“这么肥溜,咋不留着自己吃?”
“这有啥好留?我馋了再上山打去。”
程家兴说着就上了船,现在两头定下亲事,等于是一家人,再要过河就很方便。老爷子没几下就把船划了过去,程家兴上了岸嘿嘿笑道:“老爷子我就不给您拿钱了,杏儿的兔子肉烧出来您多吃两口。”
三太爷摆手让他走人,笑道自家孙女婿过河收啥钱呢?
过了河,距离何家院子就更近一点,程家兴心里热乎,他大步流星走在村道上,全然不嫌腿酸。人还没进院子,在竹林外他就跟何家那几个胖娃撞了个正着。胖娃子先瞅了瞅在他手里挣扎的野兔,才注意到提着兔子的是未来姑父。
几个赶着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喊杏子姑姑。
这会儿是半下午,何娇杏刚跟嫂子说完话,准备进灶屋生火做饭,就看见几个萝卜头从竹林那边疯跑过来。她走出来问怎么了?几个回身指向路口,跟他们后面的就是程家兴。
“你咋来了?”
“我打了兔子,送来给你。”
“给我干啥?”
程家兴抹了抹额前的薄汗,说:“你是我媳妇儿你说我给你干啥?我答应过爹要给你吃好的。”
何娇杏让他等会儿,拿木盆子回身打了半盆清水,让程家兴擦把脸顺带把手洗洗。这会儿爷们几个下田去了,唐氏也在菜地那边,家里就只得何娇杏跟她挺大肚的嫂子。嫂子看程家兴过来赶紧去倒了碗凉开水,端出来之后也没留在原处碍眼,还拿吃的把几个小的引进屋了。
程家兴把捆着的兔子放老何家屋檐底下,这才蹲下洗了把脸,又搓了搓手,把沾上黄泥的水泼进沟里,将盆子递还给何娇杏。
“来喝口水,你啥时候出的门?中午饭吃没吃?”
“吃了,吃了才上山去的。”
“这是刚才捉到给我送来的?”
程家兴扭头看了看,没别人在,就说:“我想见你,又不好空手来,才去打了兔子。”
何娇杏瞅他一眼:“以后别再送了。”
程家兴本来是满心火热,这会儿迎头一瓢冷水,他垮了脸,问:“你不爱吃这个?”
“我啥都爱吃,可你不能有点啥就往我这儿送,这么多来两回我还没嫁过去你娘就该厌烦我。”何娇杏想了想,家里还有现成的配料,她立刻就要把兔子收拾出来,准备做成冷吃兔,又吩咐程家兴,“你去河边看看,有熟人就让他给你家带个话,说在何家院子今儿晚点回。我把兔子收拾出来,你就在这头宵夜,吃好了再端一盆兔子肉回去。”
“留下来宵夜可以,兔子肉我不端。都送你了还有拿回来的?我大老爷们说了话作不作数?”
何娇杏推他一把:“你先递个话回去,不然待会儿天黑了人还在这头,你家人不急?”
程家兴让小媳妇儿这么一推,脑子晕乎乎的又往河边去了,三太爷靠过来,准备送他回去,看人空着手还打算从桶子里捡两条大点的鱼。就听程家兴说不过河,说他等等看有没有同村的来着头割草,准备托人带个话。“杏儿留我吃饭来着,我宵了夜再回家去。”
“那你别蹲这儿等了,昨个儿你们村里刘樵家的过来跟我定了鱼,待会儿就该来拿,我让她给你带话。”
程家兴想想说:“我还是等会儿,您这跟着就该收船,我跟您一道把桶子抬回村去。”
三太爷就没再赶他,任由程家兴叼个草坐河岸边吹风,心想也难怪外头都说程家兴人懒不爱干活可程来喜跟他婆娘黄氏还是疼这儿子。他脑袋瓜子聪明,会哄人。
到傍晚该收船了,老何家来了俩男丁帮忙,看见程家兴还奇怪。
“咋在这河头?不过河回你家去?”
“杏儿留我宵夜,吃了饭走。”
三太爷在旁边帮着把事情说了说,何家兄弟先前真没觉得他配得起自家姑娘,这会儿看他顺眼了一些,还说他有口福了,杏儿手艺是最好,让多吃点,吃好了再送他过河。
而这时候,程家上下都知道程家兴去河对面蹭饭吃了,黄氏差点气晕过去,骂道:“刚订了亲就去女方家里混饭吃,他咋有脸?!!”
做媳妇的也在心里嘀咕,除了三兄弟的确没人干得出这种事。
程老大说:“这两天老三都在念叨他媳妇儿人好看做饭喷喷香。”
黄氏一身杀气:“那老娘做的就是猪食?”
程老大噎了一下,好在有做兄弟的打圆场,程老二接过话说:“娘不是有些时候没掌勺了?就哪怕是猪食那也是我媳妇炖的……”
周氏正好端了饭碗从灶屋出来,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把碗打了,她喊着程家贵说:“程老二你要是嫌我做饭难吃,你别端碗啊!”
黄氏瞪了二儿子一眼,又看看二媳妇:“好了,我骂老三咋你俩吵起嘴来?问题就没出在饭上,他不就是心欠欠的想去看人吗?前头说忙完秋收办喜事他还不乐意,恨不得昨个儿下聘今儿就接媳妇儿过门,这小兔崽子!”
大房二房的才笑开来:“三兄弟也没再,娘你说再多他听不见,吃饱了等人回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