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身上沾了些聂双双的气味,小猫躲在青草叶片后犹犹豫豫了好一会,终于小心翼翼地踏着小猫步试探地走出来,粉嫩的鼻尖抖了抖,抖了又抖,最后才继续踩着雪白的小爪子走到少年跟前。
“喵~”
聂小七伸手,准确抓住小猫命运的后脖颈,橘白色的小猫咪立刻变得乖乖巧巧,停止乱动,把小尾巴收到两腿中,一副任他宰割的模样。
聂小七观察了下小猫雪白的肚皮和尾巴附近——是只小公猫。
“......哼。”聂小七看着小猫眯了眯眼。
雄性动物本能让他对同为雄性的小公猫提不起半点好感——
光是看着这猫毛绒绒又弱小可怜无助的卖乖样子,他就能想象出聂双双见到它后欢天喜地的表情。
但敌意归敌意,聂小七还是动作轻柔地把捡来的小野猫放在自己掌心,接着骑车继续往县里去。
聂小七骑着车,小猫咪从他手边顺着臂膀,一直颤颤巍巍爬到他左肩肩头,在肩窝处找转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小东西才在聂小七肩膀上坐下,老实不动了。
聂小七瞟一眼猫咪,稍稍放慢了骑车速度。
到了县城,聂小七如往常一样往棋牌室方向骑车,然而到半途的时候,他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视线往灰扑扑的四周建筑一扫,一眼在街角看到几个穿着简单t恤长裤的男子——
那未经风吹雨淋的面容和那讲究的衣料气质,绝不是山区人所能拥有。
聂小七生性警觉,直觉状况不对,立刻打算绕路把跟踪他的人甩掉,到熟人众多的麻将室去。
于是一场如同警匪片无间道一般的追赶在电线乱岔的街道铺展。
山区小地方落后贫穷,人口却不少,马路上时常快速飞过一些摩托车电动车廉价轿车。
聂小七一边骑车躲人,一边还要护着肩膀上的小猫不让它摔着,在下一个路口拐弯时,自行车车龙头无意间被路人撞到,于是整个单车便偏斜了原本的方向——
撞上了斜对过驶来的一辆旧型号桑塔纳。
“碰!”猛烈的金属碰撞声响响起,自行车车轮被撞得变了形,而聂小七则倒在一片血泊中。
他只来得及把那只捡来的小猫护在怀里,身体却承担了过多的冲击。
忍着后脑剧痛睁眼,视野里已经因为血水而变得一片血红,夏天的阳光罩着一层薄薄的红。
“喵喵......”猫咪在他怀里发出微弱的叫声。
他要起来,双双还在等他把猫带回去......
聂小七越加护紧了怀里的小猫。
他的意志在让他从血泊中站起,可他的身体却再也没法完成他的意愿。
(2)
新闻里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报道:
丈夫出门买菜,结果一去言无音讯;亲奶奶离家散步,散着散着从此失踪;老父亲出去上班人间蒸发,十年后才在操场下被找到......
而没想到的是,聂小七也成为了这些失踪人员里的其中之一。
聂双双最开始只懂傻乎乎的守在村口等她的小七回来。她哭肿了眼睛,几乎快望眼欲穿,直到几天才知道去镇上的派出所找民警登记报案。
但也只是徒劳而已。
民警几句苦口婆心给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劝了半天,一条条给她说“全国的失踪案破案率不足百分之x.x”,“小地方警力和经费不足”,“也许是聂小七自己跑了”,终于把聂双双劝了回家。
从此以后,便再无小七的音讯。
失去了小七的聂双双就彻底成了独单的一个人。出门上学一个人,回到家一个人,干活做事一个人,喂养小羊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
小七给家中留下了些存款。靠着这些存款,还有吴老师同村人偶尔的帮助,聂双双勉强过完了高中,以全校第二的成绩考上了s城的一所还行的普通大学——全校也一共只有十几个人过了本科线而已。
聂双双做了二三十个小时的旧式绿皮火车,才横跨了大半个国度,来到了那个新闻里常见到的、同学老师口中常提起的繁华大都市s城。
大城市花花绿绿五光十色,到处是电视里聂双双才见过的摩天大楼,立交桥,衣着洋气时髦的男男女女,还有说着别种语言的异国人士......
聂双双看看自己一身洗了又洗的旧衣t恤,磨破了边的深色双肩包,像极了一只刚出炉的土包子。她在一众被家长送行的大学新生中,一个人懵懵懂懂地办了入学。
曾经跟小七约定好要一起来s城,如今就变成了她孤身上阵。
城市里新鲜事多,诱惑也多,隔着学校一条街的是著名电影学院,豪车美女,名牌奢侈品比比皆是,当聂双双还在领着微薄的助学金,喝着食堂免费汤度日时,也有人在隔壁挥金如土过着她全然无法想象的生活。
稍稍定力差的女孩大抵都没法接受这样的落差,想走某些捷径来过上她羡慕渴望的物质生活。
聂双双虽然打扮差了点,但模样底子在那,长得漂亮灵动,曾有几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同校外校男生主动给聂双双砸钱对她提出交往,甚至还有女生怂恿聂双双出去当模特,都被聂双双断然拒绝。
她总又傻气又正经地对外宣称自己已有男友,宣称自己来自落后地区眼界不高要恶补知识,宣称自己忙着打工复习——
主动断绝了所有一切桃花,断绝了一切用身体相貌走捷径的方式,像个普通的只为学习生活忙碌的坚强女孩。
有一年临近夏天,室友在宿舍开着电脑外放听歌,歌里是这么唱的:
“风带着她走上最长的旅途,一路跟着晚霞再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