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紧赶慢赶造出来的钗子,席向晚出宫才发现自己不知道随手扔在了什么地方,还有些担心被人捡去。
这上面还沾着易姝的鲜血呢,是她当时有意恐吓易姝的时候在她脖子上划的伤口。
虽然六皇子和皇贵妃都要获罪,但易姝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到时候反咬她一口就不好了。
席向晚想着,笑吟吟地放松手指的力量,将杀器收了回去,“我原也是想问你这个的,竟不想你先找到了。”
“易姝说你意图伤她,这便不会再有证据了。”
“这倒是。”席向晚把玩了两下手中钗子,又道,“今日一切顺利吗?”
“顺利。”
听宁端的答案过于简略,席向晚好笑地转头看他,“那早朝怎的拖了这么久?”
“不过第一日如此。”宁端淡淡道,“此刻能穿上储君衣服的人,已经赢了大半。”
席向晚想了想,“樊子期呢?”
“一切如常。”
“这倒是他的作风……”席向晚叹息起来。
樊子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除非接下来六皇子能拿出什么确凿证明樊子期和他沟通篡位的证据,否则恐怕有一段时间樊子期都不会再有动作。
毕竟永惠帝也许还能和樊子期硬碰硬两败俱伤一场,如今永惠帝驾崩了,四皇子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都还没有坐稳,外忧内患,拿什么去和樊子期撞得头破血流?
樊子期仗着庞大的樊家势力,可谓是有恃无恐。
“罢了,今日除夕,不想这些。”席向晚摇了摇头,笑道,“虽然各家不便张灯结彩,但一顿年饭还是要吃的。晚些时候,等喝过了屠苏酒,你再回去。”
原先宫中似乎要燃放烟花庆贺新年,但如今定是放不了了。
不仅如此,恐怕明日元月初一,连放鞭炮的人都没有。
整个汴京城,在一年一度的除夜里,都显得有些静悄悄的。
席向晚在宁端的帮助之下,将那个维护得极好的雪人又重新加固一遍,十分满意,“看来还能在这儿好好立一阵子,可惜雪人只能活在冬天,否则真想让它一年四季杵在这儿。”
席老夫人听了有些好笑,“给你烤个瓷的算了,也天天年年能站在那儿。”
“那不一样。”席向晚拍拍手上的雪花,将手尉摘了下来,笑道,“除非那是我和宁端一块儿捏了烤出来的瓷人才算。”
宁端闻言看她,突然想起易启岳府中那些快要堆积成小山的画像来。
想个办法再让他失窃一次好了。
冬季的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汴京城里千灯俱燃,家家灯火通明,席府也不例外。
按照大庆律法,除夜这一日是没有宵禁的,各家也能将家中灯火一直留到第二日天亮。
席向晚亲自去点了两盏垂花门下的长明灯,而后才进去陪家人一道用了丰盛的年饭。
其实原本按照席明德在在世时的规矩,他的四个儿子只要不是赶不回来的,都必须带着家人一道团聚用年饭,算是不成文的规矩。
席存林也礼仪做足地派人去知会了其他三兄弟,唯独老二席存博中规中矩地派人回了说在自己家中过年便好,老三和老四那头都是杳无音讯。
尤其是席存学,他的大儿子随了六皇子那日入宫赴宴,之后就再没出来过,再加上听见永惠帝驾崩的消息,怎一个惊惶失措了得。
席存学可是很清楚六皇子那日晚上是要做什么的!
可恨的是,他没有席存林那样的好运气被永惠帝亲自夺情,丁忧在家的席存学只能焦急地往外写信给相熟的同僚,才探听到了些许昨日宫中的惊变。
他都快恨死四皇子一脉的人和眼看着要康庄大道的席存林了,怎么可能拉得下脸来去席府赴宴?
于是席府这头,就只有乐乐和和的大房一家人,唯独缺了仍在胡杨大漠服兵役的二子,其余人是整整齐齐的,还多了一个宁端。
席府的一顿年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过后众人说了些话,管家便送上了屠苏酒。
屠苏酒象征的是福泽绵长,往往由年纪最小的人喝第一杯,在场最年长的人喝最后一杯,是晚辈将福气转手送给长辈,希望长辈能长寿健康的寓意。
席向晚看了看在场的人,伸手就举起自己的酒杯,笑吟吟道,“家中我是老幺,大嫂比我年长,宁端也比我大上几岁,看来第一杯酒是我要饮的了。希望来年……”她顿了顿,眼眸里漾起温柔笑意,“来年的今日,二哥也能和我们一道用年饭,此外……还有添丁。”
齐氏隔着席元坤好笑地作势要伸手拍席向晚,“胡说什么!”
“明年我的大侄儿自然就落地了。”席向晚理所当然地说着,仰头将杯中醇厚的屠苏酒一饮而尽。
席府的屠苏酒不是从外头直接买的,而是酿了埋在自家院中,每年从土中起出来舀一些又埋回去,席向晚自有记忆以来,年年如此。
几十年的陈年美酒顺着她的舌根和喉咙滑了下去,席向晚面不改色地将杯子放下,转头道,“该三哥了。”
席元坤扫她一眼,白净的脸上满是温和文雅之风,他举起酒杯,却不急着喝,而是朝宁端敬了敬,“宁大人。”
宁端正襟危坐,微微颔首。
席元坤看着他的模样,慢慢将杯中酒饮完,才道,“来年我家幺妹就要嫁了,还望大人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
——若是席府的女儿想和离,席府的人绝对不会拦着她。
宁端不动声色地抿直嘴唇,点头。
明明是假定亲,可如今和一桌席向晚的亲眷坐在一起,宁端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席元坤的话语想到了二人婚后的场景。
席元坤喝完酒后就轮到了齐氏,齐氏不多说什么,顾着胎儿,她只喝了小半杯,抚着小腹笑道,“我这个做儿媳的,总算今年,能给各位一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