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同他说自己来自几百年后显然不现实,可若不说吧又担心他怀疑自己冒名顶替,真是怎么做都是错。
皇帝看她这样只当她是害羞,没为难她反倒替她解起围来:“朕记得你说过你大哥会说英吉利语,想来也爱倒腾洋人的东西。只是当哥哥的给妹妹寻那样的东西总是不妥。”
知薇松一口气,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其实只是年少贪玩,那时候奴婢哥哥还年轻。皇上别怪罪。”
“朕没怪罪的意思。你哥哥从前也是个好的,为国尽忠乃至捐躯,你们沈家于社稷有恩的,朕记在心上。其他的,如今人走茶凉,朕也不会再多计较。”
知薇不知道从前有些什么恩怨,但听皇帝的意思,沈家似乎对皇上做过些不好的事儿。只是她一个不知情的没法儿回得太细,只得含糊得道:“奴婢谢皇上恩典。”
皇帝说完那番话后,特意观察了知薇的表情,发现她神情镇定毫无激动的神色,不由叫人起疑。
他还记得有一回他不过给了一个玻璃瓶子,就惹出她一顿眼泪。再后来几次出宫也是兴高采烈,被人泼点菜就回人一锅汤,夹不好一道菜都要掉金豆儿。
怎么这会儿说起她的父兄来,竟是这般镇定。
她明明是个情绪波动很大,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的人。怎么每每提起父母家人,却是这副模样。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就跟在谈别人似的。
皇帝心里的那点子疑问,渐渐变得大了起来。
☆、第72章 私会
这船在运河上走了一个多月,总算到了此行的第一个的目的地,南京。
南京是大晋的陪都,政治和军事格局与京城基本一致,只是大多数官员都无实际权力,被派到这里便像是在官场被流放一般。
那些平日里唉声叹气的大小官员,此番却觉得跟见着了曙光似的。在他们看来皇帝一来自然要召见他们,若就此表现好的话,只怕能跳离这泥沼,重回京城的繁华世界。
于是乎那些人全都卯足了劲儿,在接驾上用意心思费尽功夫,只求让皇帝看见自己的才能。
早在皇帝来之前两个月,他们已四处奔忙,将那些不能叫皇帝看见的东西都藏着掩着,只弄出个太平盛世来哄皇帝高兴。
皇帝隔几年便会南巡一次,往常都是这般做,没一次出过差错。是以人人都觉得这一回必然皆大欢喜。
可没料到皇帝却有了别的心思。
他自然也知道从前看到的那些不过是假象,百姓真正过得如何,那些官员是不会叫他看见的。但他有京州卫,将这个人放进某个城市里,很快就能将此地的真实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皇帝也清楚,有些积弊非一日之功,想要铲除也得循序渐进。他每来一回这些人的弦便紧上几分,总能叫底下百姓们过得略好一些。
但这一回皇帝却有了别的心思。因带了知薇在身边,又想她心心念念盼着出宫,皇帝也就起了带她出去玩的心思。
只是刚到的头几天还不大方便,他们一行人住进了碑亭巷的行宫里,奴才们尽快着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归置摆放,皇帝则先召见了南京六部的几位尚书。
几年不见皇帝愈发成熟内敛,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神情,叫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有心讨好的话到了嘴边总是说不溜了,仿佛皇帝一个眼神看来,便能看透这话是真是假。
于是做臣子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当天子也不见得多痛快,心知他们必有叫人恼火的事儿,只是也不便发作罢了。
这一通忙下来,倒叫皇帝腰酸背痛,出游的兴致也被削弱许多。他到底记挂天下,总不能抛开一切只顾享乐。
这也是他喜欢同知薇在一块儿原因。每次和她说话儿,皇帝总能被吸引,便也没空去想别的。她有时呆傻有时又聪明,皇帝一眼就能看透那些大臣在他面前耍的花招,却拿知薇没办法。
所谓一物降一物,皇帝算是见识到了。
来的第三天傍晚,皇帝吃过晚膳一时兴起,便叫了知薇打着灯笼在行宫里游湖。微红的烛火映着知薇的脸,看起来脸色不差。
皇帝想起她初上船时的模样,心道傅玉和这药当真有用。
他便问知薇:“这几日吃得可好,可有你乳母从前为你做过的吃食?”
知薇却摇头:“似乎不大一样,奴婢有些吃不惯。”
她吃的南方菜是几百年后的,跟现在的肯定不一样。再说南京和苏州的口味又差了许多,自然是不同。
皇帝便道:“那不如这样,你自个儿做菜,想吃什么便叫马德福为你备料,这下总不会错了。”
知薇提着灯笼走上一段台阶,边走嘴里边道:“皇上小心脚下,奴婢给您照照。”
夏日里夜里的湖边凉风习习,吹在身上格外通透爽气。知薇声音又软又糯,真要把皇帝的心都给说软了。
他盯着她染了红晕的脖颈瞧个不停,许久微微摇了摇头。
知薇见状便问:“皇上怎么了,可是冷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忙,朕今日兴致好,你再陪朕走走。说说刚才那提议吧,你觉得如何?”
“皇上是说奴婢自个儿做菜吗?那倒是不难,不过奴婢身上有差事,也不能光为自己的口腹之欲便不干活儿,回头别人该有说法了。”
那倒是,就算别人不说皇帝也受不了。这些天知薇天天伴他左右,起床梳洗时她在,看书习字时她也在,沐浴更衣的时候总要逗她一逗,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皇帝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才能去掉几分。
更别提夜里定要她铺床掖被,有时候他甚至不放她走,就把她留在那儿陪自己说话儿。
两年时光不过弹指间,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将她留在身侧。所以他绝不会许她每日里泡在厨房,为三五道小菜浪费时间。要知若吃饭时她不在,皇帝便觉没滋味。
但他又对知薇的厨艺好奇,便又道:“那不如这样,明日中午你给朕露一手,做一桌午膳出来,叫朕也尝尝你那南方风味是个什么模样。说不得也不比宫里的御厨差。”
“奴婢不敢托大,哪里能做得跟御厨一样。不过皇上既喜欢奴婢就试试,到时若做得不好,皇上可别见怪。”
“朕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做得好自然有赏。若做得不好,可也要重重地罚才行。”
知薇光顾着听他说话儿,又听他说可能会罚,心头一颤脚底就发软,不知怎的踩到了台阶上的青苔,身子一晃便要跌跤。
皇帝一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又从她手里拿过灯笼,笑道:“还是朕来吧,朕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心思只能一用,同时忙两件事儿就不行。方才想什么呢,是不是想着明日要做什么,想得连道儿都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