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2 / 2)

“要不,我们先请准备和青山先生比试的这位……女士,先露一两手,让他判别一下,是不是足够做他的对手,好不好?”

还是那个中国话说得流利,能说会道的洋人开口从中调停。

阿俏微微点头。她早已大致料到今天这里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毕竟自己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家,旁人不信她刀功出众,恐怕也是有的。

于是就有饭店的侍应生送了几块豆腐,一盆清水上来。

洋人们看了不懂,不晓得阿俏在弄什么玄虚,然而中华这一方的人反而都激动起来。

阿俏伸手指,轻轻地在豆腐表面弹了弹,只见这豆腐软糯至极,触手即碎,是典型的“南豆腐”。阿俏伸刀抄起一块豆腐,随手拍在案板上,那豆腐瞬间碎成稀烂。

旁人一片惊呼,阿俏却淡笑着解释:“没关系,我这只是给你们试试看,这豆腐的质地,其实是这样的。”

她刀背一抄,另一块完好无损的豆腐已经稳稳地落在她手心里。阿俏将那块豆腐小心放在案板上,然后在豆腐上,刀身上,都淋了些清水,随即左手若有若无地轻扶着那豆腐,右手稳稳地下刀,竟然真的片下一片薄如纸张的豆腐来。

洋人都惊呆了。连那青山都僵着一张脸,木楞着看阿俏下刀。

阿俏飞快地将那块豆腐都剖成片,随即轻轻推倒,让豆腐薄片一层叠一层地铺在案板上。她将豆腐剖成片之后还没完,继续再将那豆腐薄片切成如头发一般的细丝。只是在这过程中,阿俏需要不断地往刀身上加水,防止豆腐丝黏连在刀身上——否则,豆腐丝会立断无疑。

待到将整块豆腐切完,阿俏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右手挥刀,将切出的豆腐丝轻轻拢起,随即往她面前那盆清水里一放,左手提了一双筷子,在水里一拨,登时无数洁白如雪的豆腐细丝在水里载沉载浮,细看去,丝丝分明,没有一根是与其它粘连在一处因而沉底的。

做完这些,阿俏什么都不说,只放下手下的刀,往后退了一步,向众人躬身行了一礼,接着抬起头,傲然直视青山,那神色仿佛在说:难道我还没有资格,向你讨教刀功吗?

青山的脸色十分难看,其余洋人则如在梦中: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神奇的技巧,偏生又是在阿俏这样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手中使出来,似乎更加神奇。

锦江饭店的大厅里,硬生生静了一分钟上下,才有人开始鼓掌喝彩,一时间众人都省过来,厅中便掌声雷动。

甚至青山夫人也激动不已,在青山身旁也跟着一起鼓掌,被青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马上讪讪地收了手,随即往后退了两步,躬身似乎在道歉。

接下来,就看青山的了。

按说,若是两人在正常的擂台挑战过程中,阿俏露了这么一手,青山模仿不来,那阿俏已经赢了。

可是今儿个偏偏是青山出题。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只木匣,将里面一柄细细的薄刃刀取了出来。

随即他慢慢开口,通译则在一旁帮他传译。

只听他说:“这位小姐切豆腐的技巧,也还真是算的过去……”

众人:切!岂止“算的过去”!

青山续道:“……只可惜,我今天要剖的,是鲷鱼刺身。”

众人都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只听青山冲旁边拍拍双手,有侍应生推上一座推车,上面赫然摆放着几条刚刚出水的新鲜鲷鱼,鲷鱼旁边,为了保鲜,还放着不少冰块,将鲷鱼保持在室温以下,接近零度的环境中。

这时青山陡然提高了音调:“女人,天生就是不适合做厨师!”

阿俏的脸登时一板,她的眼神甚至往青山夫人那里转了转,似是想不通,这种脑子有坑的男人,怎么就有女人肯嫁给他的。

“嘿嘿,”青山笑了起来,笑声极其难听,有如金属相撞,“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有人研究出来的。”

“就拿这剖刺身的事来说吧,女人手上的温度,比男人要高上两三度,握住鱼肉下刀,势必比男人的手更加影响鱼肉的肉质。”

说到这里,青山已经取出了一套磨刀石,将他手里那条窄窄的薄刃刀在磨刀石上慢慢磨着。

“做厨师,是一件追求极致的事,体温高这两三度,就意味着女人天生不适合从事这一行。这不是谁的错,这是造物的决定。”

“所以,这位小姐,说到这个地步,你还要坚持与我比试剖鲷鱼刺身么?”

阿俏望望青山,心里也气愤不已——

她觉得每个人的体质各有不同,这是哪里来的狗屁研究,竟得出这样的结论。再者,岂有因为这个缘故,就将一船人打死,将天下一半的人都排除在这一行业的门槛之外。

难怪青山夫人说过,在她们那里,很少有女子做主厨的,女人们只能在家里默默无闻地辛苦付出。即便是有天赋的女孩子也被劝告,不要轻易沾上这一行。

阿俏用力抿紧了唇,气得不轻。

她想,青山这人真的好狠,竟然在这个当儿,搬出这样的理由,阻止她与他比试刀功。偏生他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拒绝与自己比试,而她,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什么好法子,能够反驳青山的。

阿俏的目光在青山面前转啊转的,突然落在了鲷鱼上。

第205章

阿俏的目光,便落在了盛着鲷鱼的托盘——旁边的冰桶上。

她一转脸,就招呼了一位侍应生过来,低语几句,那侍应生一怔,问了一句:“您真的要如此?”

阿俏点点头。那侍应生应声去了。

旁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阿俏要做什么,唯有那青山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经他这么一番当众羞辱,这个女孩子竟然还有脸留在这里,他倒也暗暗佩服。

少时侍应生推着一只推车出来,车上盛着一桶碎冰,还有一桶清水。这锦江饭店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和口感,用重金购进了刚刚出现不久的制冰机,制些碎冰出来,根本不是难事。

只见这侍应生将推车推到阿俏面前,阿俏一伸手,就将拿桶碎冰倒了不少在那清水之中,冰块统统浮在清水表面,登时成了一桶“冰水”。

只见阿俏抬头,盯着青山,冷冷地说:“青山先生方才之言差矣。什么女人天生不适合剖鱼脍,又说什么是造物的决定,这些都统统是胡扯!”

通译将她这话译了,青山满面怒容,登时拿起手中的尖细厨刀,往面前案板上一钉,刀身颤动,整把刀直直地戳进案板中。

阿俏却浑然不惧,继续说:“造物的决定?男人才是剖鱼脍的料?那造物为何不直接将男人都做成是冷血的,和这冰水一样的温度,岂不更能保证鱼脍的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