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洪海落座后,吃了几口酒菜便直奔关键了:“王公子你刚才见到的是小女十一娘,不知你如何看她?”
王瑞毕恭毕敬的道:“小姐颇有闺秀之姿。”合理范围内的称赞。
范夫人笑道:“若将小女许配给你,我们招你为婿,你可愿意?”
这句话可把他吓住了,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明明是来探望父亲的朋友的,怎么就谈婚论嫁了,他尴尬的笑道:“小姐出身官宦,我实在高攀不起。您太抬举小侄了,您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和父亲约定过,不中举便不娶亲,实在是……”
范洪海绷着脸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吩咐丫鬟道:“去再准备一个好菜来,我今天要跟王公子好好聊聊。”丫鬟愣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王瑞心想聊呗,怕你不成。范洪海冷声道:“你为什么不想娶我的女儿?中举的事情好说,有我的推荐,你可以去京城国子监读书,却了那里眼界不一样,文章自然也不一样了,我还有同窗在京城做官,指点你一二并非不可能。只要你用心,中举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起来挺诱人的,可惜王瑞不能耽误人家女儿:“说句实话,不是我自谦,而是我从心里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令千金。至于中举,我怕被推荐去了国子监,依然无法高中叫你们失望,我这人承担不起别人的期待。”
这时候丫鬟端了新鲜的菜肴进来,摆在了王瑞面前,范洪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再说话了,似乎在考虑着事情。王瑞在这窒息的气氛中尴尬的嚼着菜,不时瞥范洪海一眼。
见王瑞嚼了饭菜,范洪海拉长着一张脸道:“这次相亲就是你父亲同意的,我们看中你,将十一娘都带出来给你看了,你看了我女儿的芳容,居然打算不娶?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是强行嫁女啊,难道看了就一定要娶吗,你想了半天竟然还是这个结论:“你们擅自叫她出来前,并没告诉我是相亲啊,你们要是说了,我肯定就不见了。”
范洪海一拍桌子,怒道:“你太无礼了!”继而指着王瑞吼道:“我女儿领出来给你看了,也朝你笑了,你居然反悔了?真是始乱终弃的登徒子!”
范夫人也怒气冲冲:“就是啊,我们十一娘哪里不好?至于让你这么嫌弃吗?”
王瑞知道封建礼教的恐怖了,瞅一眼就定亲,笑一下就结婚,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相中了范十一娘,就冲这种丈人和丈母娘,他也得退婚:“你们跟我生气也没用啊,没相中就是没相中,这不能怪我,月老没在我们之间牵线。”
“一派胡言,胡言乱语强行狡辩,把我当傻子哄吗?!”范洪海大怒:“你不娶十一娘,别想走出这门一步!”
王瑞心里笑了,有手有脚你拦一下试试?起身大步向外走。
可没走两步,他却再也走不动了,觉得不好,提起裤子一看,自己的双腿竟然变成了黄泥,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复揉了揉确定没看错,惊恐的回头看范洪海,想不到你堂堂府学祭酒,居然使用邪术?
范洪海冷笑道:“你到底是个外地人,不懂我们鹿城的厉害,我们鹿城有一种土化兔,这兔子两腿是泥做的,人吃了这种兔子,三天之内双腿都会是黄泥的状态,就像你这样。你刚才食用的兔肉,吃的还可口吗?”
王瑞这才想起范洪海给自己夹的拿筷子菜,你个奸诈的老东西。
王瑞试图迈开腿,黄泥有一定的弹性,膝盖可以弯曲,但黄泥同样有粘性,刚试着迈一步,就觉得小腿被拉长了,他吓得赶紧将脚放下了:“真的三天后会恢复吗?”
“当然,现在就准备婚礼,三天后就洞房!”范洪海招来家丁:“抬王少爷去后面休息。”
于是两个家丁跑进来,拿了椅子给王瑞坐下,连人带椅子往后面抬去。
这样子是没法逃跑了,王瑞回头嚷道:“我这下半身怕是刚变成黄泥,还不成型,能不能让我在阳光下晒一晒?”
范洪海也怕女婿太泥泞,化成了泥汤,一挥手,吩咐家丁:“给王少爷开窗好好通通风。”然后找来自己的管家,让他去告诉王家人,他们少爷住下了,让他们不必等了。
牛子良一听少爷今晚儿住在范府了,很是高兴,少爷的婚事有着落了,但很快心里不太舒服起来,少爷就是住下也该亲自告诉自己一声啊。但范家是鹿城祭酒,现在吵着要见少爷,好像不信任人家似的。只能暂时带着小厮们回去了。
——
王瑞不服也不行,他现在是个残疾人了。范家的条件相当不错,屋舍很多,回廊曲折,转了几弯,到达了一间客房,家丁按照他们老爷的吩咐,将前后都打开了,让王瑞吹风。
他摸着变成黄泥的下半身,欲哭无泪,好端端的按照父亲的安排来拜访他的朋友,没想到是鸿门宴。他见四下无人,慢慢弯腰妄图用两条胳膊支撑起自己的体重,用手掌代替脚“走”出去,但显然他没这个手劲儿和腰力,不一会就满头大汗的宣布自救失败,看着窗外发呆。
土化兔,土化兔,真该猎几只带回家乡去,谁惹到自己,喂给对方吃,准能吓死人。
但眼下还是犯愁自己怎么逃出去比较现实,他肯定不能和跟范十一娘结婚,尤其还有个这样的丈人。
他挨到傍晚,腿比之前结实多了,黄泥风干的同时,也彻底没有弹性了。
范家的小厮端来酒菜,一边摆到桌上一边赔笑:“王少爷,这些是老爷吩咐小的给您准备的酒菜,都是我们鹿城的特产,您好好尝尝吧。”
不说还好,一说谁敢吃啊,万一再吃个土化兔,他不是彻底的黄泥化了,他绷着脸道:“不吃!”
小厮笑笑,自顾自的给他斟酒:“您还是吃了的好,要不然老爷知道了,怕是要亲自来看您了。”
“知道了,你可走了。”可别让范洪海来看他。
小厮推门出去了,王瑞郁闷的吃着饭菜,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还是觉得口干,便自己去斟酒,可这一斟,竟然手一抖,将酒壶全撒在了自己小腿和脚面上,平时就算了,他现在可是黄泥了,好不容易干了点的腿,又被这酒给弄湿了,他赶紧去摸小腿,不想一摸,沾了一手的泥巴。
天啊——这些都是血肉啊。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猛地看到何云一就站在眼前。
他一脸的迷茫的问他:“你为什么在玩泥巴?”
“太好了,你来了,我不是玩泥巴,我是吃了土化兔……这些黄泥是我腿上的血肉。”王瑞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你看。”一边说一边将手指上的泥巴贴回了自己小腿上,小心翼翼的塑形。
何云一不愧见多识广,眨了眨眼睛后,就道:“既然是吃进去的,试着吐出来吧。”从袖中取出一张道符在酒盅中烧成灰烬,又往里倒满酒递给王瑞:“喝下去。”
王瑞一扬脖将符水全喝了,愁眉苦脸的看着何云一,须臾,觉得胃内翻江倒海,一侧身吐出一口青灰色的水来,就在这口水吐掉之后,双腿竟然慢慢的恢复正常了。
“好、好了?”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原地蹦了几下,简直身轻如燕。他摩拳擦掌十分想去找范洪海算账,但转念一想,他假如跟范洪海起冲突,他向上面告自己一状,秀才功名就得被革除,他倒是不在乎功名,主要是怕气到他爹娘。
“我听牛子良说今晚住在范家,我就觉得有问题,你果然被人给害了。”唉,这家伙就得时刻放在眼前盯着。
“都是因为范洪海了,非得逼我娶她女儿!”王瑞不服气的道:“真想出出这口恶气!”
出气是么?何云一便拿起刚才倒地的酒壶,倒置瓶身,口中念念有词,就见从瓶口内源源不断的涌出汩汩黄泥,等倒出的黄泥足够了,他才停手,绕着黄泥走了两圈,一指黄泥:“变!”一股白烟过后,一尊王瑞的黄泥塑像栩栩如生的坐在了椅子上。
“让这尊泥像留在这里代替你,明早上范家发现你完全黄泥化了,才有意思呢。你的管家明早一准来要人,我看他今夜就不大耐烦了,看范家怎么招架。”
王瑞不得不佩服,恶作剧你果然是行家。
“咱们走吧,你搭着我一点,我带你出去。”何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