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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鳏夫 一鸟嘤鸣 3048 字 10天前

只是他不愿太过露财,连下贵重的聘礼也只是假托父母名义,自己也就不便告诉阿薇,免得她知道太多,嫁过去后言语不当,反倒叫那人怀疑他们乔家贪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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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很圆,院子里被照得很亮。

乔老头难得今日没有早睡,坐在院里台阶上,对着月亮,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阿薇从房里出来时,就看到这副景象,爷爷许久不曾这么放松愉悦。

乔老头看到孙女,便侧头问道:“小谨睡下了?”

“嗯。”阿薇应了一声。

乔老爷笑着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然后兴致颇高地问:“阿薇,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爷爷给你讲的,咱们乔家祖辈的故事?”

阿薇点点头,笑道:“乔家祖上是京城人士,在皇宫里修缮过历代瓷器,享有大名。”

乔老头点点头,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到了我爷爷那辈,原先的朝廷被反了,新皇帝说从前的皇帝只顾着享受,不顾及天下百姓受苦。他要做个不享乐的好皇帝,所以宫里那些画师、乐师、舞姬都被他打发了,我的爷爷也被打发了。好在我爷爷从前接私活儿存了不少钱,当时的青釉镇窑厂遍地,名气又大。我爷爷想着产瓷器的地方不怕揽不到活儿,就来了青釉镇,娶了我奶奶,咱们乔家就在这儿扎根了。”

阿薇从小就听爷爷叨念这几句,但年岁渐长,她开始怀疑这个故事的可信度,毕竟京城啊,皇帝啊,离他们太远了。

乔老头笑道:“我爷爷当时富贵得很,补一个上年头的青瓷,至少五两银子,够咱们现在用度小半年的。”

“爷爷的爷爷可真厉害!”阿薇见爷爷谈兴正浓,总要配合一下。

乔老头却突然叹了口气,“可惜他去得早,我那奶奶不识货,日子不好过时,就把爷爷的好些值钱东西随手卖了。我现在想想都可惜,那些东西但凡留下个三五样,咱们乔家不至于是现在这样。好在我爷爷把他的手艺传下来了,总算让子孙后代有口饭吃。只是到了我这一代,青釉镇能开采的瓷土越来越少,窑厂垮了许多,咱们这行生意也落寞了不少。当时你爹一出生,我就想啊,不能再让这个孩子走我的老路,要让他读书,否则这手艺再往下,恐怕养不活咱们乔家人。”

说起阿薇的父亲,乔老头不禁有些心酸,转念想到还有小谨,倒也老怀安慰,“你弟弟如今能去镇上读书,还是多亏了你,这点爷爷心头明白不过。之前只怕是委屈了你,今日去见到那小伙子,倒觉得与你十分般配,爷爷心头的大石头便落下了。在这上头爷爷绝没有说假话,等你嫁过去就晓得了。”

阿薇见爷爷笑得有些神秘,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不过她猜不透。说起婚事,她还是有着少女的娇羞,低头嗯了一声。

乔老头又叮嘱道:“刚才爷爷说做咱们这行没有前途,那是因为咱们乔家没有门路,只能在这片穷地方补几个破碗。但那小伙子既然在外面学过手艺,父母又是覃州那片富裕地方的人,想必他的门路比咱们广,你莫要看低了他。”

阿薇点点头,“爷爷,您放心,我怎会嫌弃这个?咱们自己还是补瓷匠呢。”

乔老头知道孙女向来温顺,却是忍不住多说几句,“你嫁过去之后,补瓷这事上,他如果要你帮忙,你便勤快些帮他。如果不需要,你便不要逞能,也不要窥看,只需给他打理下三餐、洒扫。毕竟咱们这行有些不传之秘,你刚过去,未必得他信任。”

阿薇暗道爷爷想得周到,认真地点了点头。

乔老头使劲想着,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果然又想起一条来,“咱们平常跟人家补东西,用的都是铁呀铜的,银算是顶好了,一年也就用上几回。但一些有门路的匠人,常能遇到好瓷器,用到金银材料就普遍得很。你去了他那边,若是他那里有些啥贵重的材料,你不可乱动,免得叫他觉得你没规矩。”

……

这晚上,乔老头说了许多话,比从前一个月加起来都多。阿薇听得很认真,觉得爷爷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心里便温暖起来,对于婚事也有了点期盼。

第7章

接下来的几日,村里人听说乔家得了一份极大的聘礼,便凑热闹般都来相看,于是乔家院子里常围满了好奇的看客。

阿薇虽不愿显摆,但村中本就有晒嫁妆、晒聘礼的习俗,又抵不住村里人的踊跃,偶尔也只得开了箱子给他们看。

阿薇的舅妈王氏也曾躲在墙边偷听过里面的热闹,只不好意思进来。王屠户的老婆倒是大大方方来看的,还跟乔老头说,办席买肉的话尽管到她家摊子上去,会算得便宜些。

众人一面对着聘礼艳羡,一面免不了对男方打听。

乔老头却不提鳏夫二字,只说小伙子家人在覃州做生意,便按覃州的规格下聘。

过得好几日,这股看聘礼的风才停歇下来。

那头也来了准信儿,成亲的日期竟定得很近,乔老头便忙碌起来,一边替阿薇置办嫁妆,一边还要操心花夜酒席的事宜。出摊的家什倒难得蒙尘了。

转眼便到了成亲前夕,乔老头请人在院中和门口统共摆了十多桌酒席,每桌都有九荤九素十八道菜,置办得算是村里头一等了。本来他也不愿如此铺张,只是村里人都晓得乔家收了十里八乡头一等的聘礼,若就摆个几桌,难免显得小气了,也让阿薇嫁得不够体面。

席上,村里每家都有人来凑热闹,唯独杨家人一个没来。之前的事情划破了两家脸面,乔老头自然不愿意请他们来了,杨家似也没打算和好,连托人带份礼都未有。

快做新娘子的人不适宜去外边待客,阿薇便待在屋里替小谨收拾搬去私塾的用品,偶尔也有些村妇进来与她道喜。

到了夜里,吃席喝酒的人都欢欢喜喜地散了,只剩下阿薇一个好姐妹月兰留下说话。乔老头让阿薇不必收拾,只管好好与月兰絮叨,还破天荒叫了小谨出来帮忙。从前他觉得孙子要以读书为重,是很少让他做家务的。

见院中和厨房实在太过凌乱,阿薇想拉着月兰去帮忙,却被月兰反拉着进了屋里。

“难得你爷爷今天对你这么好,你就别客气了。”月兰笑道。

她从小就与阿薇要好,对这个老头重男轻女的脾性最是了解。月兰是家中独女,又嫁了邻村不错的人家,因着有一双会绣花赚钱的巧手,公婆对她亦是如珠如宝。月兰没受过苦,便见不惯乔老头总让阿薇做事,而让小谨清闲。

阿薇望着窗外爷爷略微佝偻的背影,淡然道:“其实爷爷一直对我不差的,只是我们家这种情况,两碗水哪有端平的时候。”

月兰却不认同,撇嘴道:“你爷爷把你嫁给鳏夫,你还替他说话。”乔老头对村人不提鳏夫的事情,阿薇却没有瞒着月兰。

知道月兰心直口快,阿薇也不辩驳,只老实道:“起初我也有些介意的,后来想想,我年岁大了,家里情况又不好,除了补瓷,别的我也不会。难为人家不介意这些,还出了那么高的聘礼,想来是诚心诚意的,我若再嫌弃人家这个那个,倒有些矫情了。”

月兰觉得,要是乔老头肯把给小谨读书的一半钱用来给阿薇做嫁妆,多少好小伙等着她挑选,又怎会落到嫁鳏夫的地步?月兰可知道,阿薇从小就长得好看,人又勤快,也不仗着自己好看就有啥花花心思,过去村里多少小伙子都眼巴巴地看她呢,却生生叫乔老头把年龄给她拖大了。

只是在花夜这档口上,她不便说这些心里话,只在心里替阿薇可惜,嘴上还是笑道:“也是,这个鳏夫家这么有钱,你去了一定能过好日子,往后说不定还能去覃州府上见见世面,全村的姑娘都羡慕你呢。”

阿薇笑着眨了下眼。

月兰转头往桌上一瞧,见男方的庚帖放在那里,随手拿过来瞧,她又不识字,便问,“你家那口子叫什么名字呀?”

“范辰轩。”阿薇早看过那庚帖。

月兰皱皱眉,没听过这种古怪的发音,什么沉,名字里要有升才好,比如她家仓升。仓里升得满满的,才是粮食丰收的好意头。

阿薇觉得这名字不太像个补瓷匠,多半是小时候家里给了钱请私塾先生取的。

月兰又与阿薇絮叨几句,最后抱着歉意道:“我今晚留到这个时候,其实是因着明天不能送你出门了。明天是赶集日,我和仓升要到镇上去卖货,回来多半是赶不上你出门了。不过你放心,你回门那天,我一定早早地来,帮你爷爷张罗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