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璃没有理会两人的剑拔弩张,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李邺试探乃是因为李家老爷子是平州知府,他们唯恐此事影响李家的仕途。
可温旭今日前来试探,总不能是因为好奇。
没想到一个平州竟能引来如此多人的关注,那里的水当真极深。
她眸光微动,倏然起身。
如意忙趁机收回瞪着墨迹的视线,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开口问道:“小姐,怎么了?”
“墨迹。”顾锦璃拧眉唤道。
“是!”
墨迹也在揉着眼睛,刚才瞪那丫头瞪得眼泪都出来了,听顾锦璃唤他,忙应了一声。
“墨迹,你帮我转告秦公子,就说我在阿凉的书房等他有事相商。”
温旭几乎逃难一般的离开了锦良院,直到跑到安全的地方后才狠狠啐了一口。
不就仗着会些拳脚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待五皇子得了皇位,整个王府都是他的!
温旭心中愤恨,但不敢耽误正事,忙换来贴身小厮,“去英国公府报信,就说,人在!”
……
与此同时,治理水患的善款仍在筹募中。
建明帝看了户部筹募到的银两,龙心大悦,一连几日早朝都指名夸赞顾二老爷。
顾大老爷自是为他感到骄傲,可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就没那么和善了。
顾二老爷爬的太快,女儿嫁的又太好,就算已在户部做出了成绩,但众人看到的依旧是他身为平阳王亲家的身份。
可他们也就只敢暗戳戳的瞪,毕竟如今温凉虽不上朝,可平阳王爷在啊。
这位可是连陛下都敢打的暴脾气,不敢惹。
下朝后,平阳王爷走到顾二老爷身边,神情虽依旧一般严肃,但神情平和。
“顾贤弟可有时间一同去酒楼吃酒?”
顾二老爷颔首笑道:“自然有,王爷请。”
两人习以为常的并肩出宫,不知引来多少人羡慕嫉妒。
马御史一脸羡慕的道:“若我也有这般的亲家,以后早朝上我想弹谁就弹谁,我看谁敢跟我叫板!”
牛御史不屑的瞟他一眼,冷笑道:“无用之辈!做御史就要有胆量,岂能只想着依靠别人?
你看看顾御史,可曾如你这般想过!”
马御史懒得和那糟老头子一般计较,只看着顾御史笑盈盈的道:“顾老哥,我记得你家小女儿还未定亲吧,我家还有个儿子……”
牛御史立刻打断道:“不行!你那儿子长的和你一般模样,哪里配得上人家姑娘的花容月貌,还不如我大孙子……”
“你可拉倒吧,你那大孙子眼睛和你一般大,瞪起来宛若牛眼,也不怕吓到人家姑娘。”
两人话不投机,瞬间吵作一团。
顾大老爷却无心听他们争吵,只心里莫名的忧虑。
那谢昆并非善徒,筹备善款一事实在太过顺利,让他反是有些担心。
而事实证明,顾大老爷的忧虑是对的。
不知怎的,京中隐隐又传出了另外一则消息,直指之前所说的扩招皇商都是假的,不过是顾明哲为了完成任务欺瞒商家的借口。
一开始还只是小范围的传播,众人也不怎么信。
可渐渐的,又有更详细的消息传了出来,说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顾锦璃为了帮助自己父亲而挖的一个坑,甚至就连玉颜阁捐款都只是一个虚假的噱头而已。
事情传到此处,一众商家有些慌了。
他们可是为了给圣上留下好印象而一掷千金,若这是个骗局,他们可就亏大了。
而当事人顾锦璃最近两日都始终待在王府寸步不离,玉颜阁内除了一个女掌柜不见其他人。
众人一看更是慌了,只以为是顾锦璃心虚,所以躲起来了。
京城商户瞬间沸腾起来,大骂顾明哲父女狼狈为奸,坑害他们的血汗钱。
他们不敢来王府闹事,便暗中围上了顾府,只要顾府有人出来,便有一堆人跑出来扔烂菜叶子臭鸡蛋,扔完就跑,根本不给逮人的机会。
一时间顾府众人再不敢出门,顾家三位老爷皆告休在家,就连奴仆都不敢上街采买。
顾老夫人又犯了遇事头疼的毛病,哼哼唧唧的半倚在榻上爬不起来。
顾三老爷慌了神,紧张的看着顾二老爷,“二哥,你贪污善款了?”
顾大老爷狠狠瞪他一眼,吹胡子道:“胡说什么呢,你二哥胆子那么小,他怎么敢!”
顾二老爷:“……”
就不能说他品性高洁,不会做这种丧天良的事吗?
“三弟莫要担心,我没有做过愧对良心的事。
清者自清,这些流言蜚语早晚都会消退,只是最近要连累大家留在府中了。”
听顾二老爷这般解释,顾三老爷就放心了,只要二哥没贪污就行。
至于不能出门,他正好告假不用去任上了,待在家里不好吗?
顾三老爷瞬间舒坦了,安抚了顾老夫人几句就美滋滋的去后院找静姨娘了。
顾大老爷和顾二老爷小坐一会儿后也一同离开,只留下顾老夫人和满屋子幸灾乐祸的李家人。
李老夫人眼中全是笑,虚情假意的劝道:“大堂姐也别想太多,甭管多大的事都有过去的一天。
锦丫头这次虽然也被牵连其中,可她是平阳王府的儿媳妇,王府不会坐视不理的。”
“只不过锦丫头给王府也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也不知道王爷王妃会不会恼她。”
李老夫人一脸担忧的自言自语道,发现顾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后,才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安抚道:“大堂姐别听我胡说,锦丫头一贯好运气,此次也定然能逢凶化吉。”
顾老夫人的头更疼了,锦丫头什么运气她还能不知道吗。
这次八成要完了!
见顾老夫人愁的爬不起来了,李老夫人带着两个孙女志得意满的离开。
未过一日,李老夫人便在外面置办了个小宅子,带着孙子孙女搬出了顾府。
他们本就是为了借顾锦璃的光才住的顾府,可后来才发现这顾锦璃心思凉薄,根本指望不上。
如今顾锦璃又惹祸上身,李老夫人如何会让顾府的事影响到自己的状元孙子,忙迫不及待的与顾府划清了界限。
李楚楚姐妹也皆幸灾乐祸,若外面传言是真,那顾明哲可就惹了一身腥,这官职十有八九不保了。
娘家惹出丑闻,顾锦璃还想独善其身?
她好运了那么久,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平阳王府中,蒋氏也正朝着平阳王妃发泄怒火。
“看你娶的好儿媳,堂堂平阳王府的儿媳妇不好好在在家里学规矩,整日出门抛头露脸,如今终是惹了满身的是非,简直丢尽了王府的颜面!
她人呢?我不是让她来寿瑞堂吗,怎么还没到!”
平阳王妃听蒋氏发泄了半晌,嘴角始终挂着轻轻浅浅的笑,见蒋氏似是累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道:“锦儿不小心着了凉,有点不舒服,我命她好好歇着。”
“你竟还这般娇惯她!”蒋氏怒拍小几,怒目瞪着平阳王妃,“若非你这般娇惯她,她敢跟着顾家对外撒这种弥天大谎?
此事说轻了是坑骗商家,若是处理不当,那可就成了蒙蔽圣听,你就不担心她影响温凉?”
平阳王妃翘了翘嘴角,轻声细语的道:“母亲,这夫妻本就是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来的影响一说。
况且京中的流言蜚语繁多,我是不大信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平息了。”
说完,平阳王妃抚裙起身,笑吟吟的道:“母亲,王爷该用午膳了,儿媳还要去伺候着,就先走了。”
平阳王妃扬长而去,温二夫人和温合宜才从内间走出来。
“大嫂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婆婆,到了这个时候竟也不肯怪罪顾锦璃。”温二夫人望着微颤的珠帘,轻笑开口。
“可这种事就算有大伯母护着也无用,如今那些商家正恼着,此事顾府定然要给一个说法的。”温合宜抿了抿已经消肿的嘴唇,眼中划过一抹恨意。
那些商家都是为了做皇商才争先捐钱,若发现此事是个骗局,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顾锦璃父女。
而且宫里有太后娘娘和国公爷施压,陛下别想偏袒顾家人,顾锦璃这次是栽定了!
街上传言越演越烈,说什么都有。
玉颜阁受人唾骂之际,美人阁却备受赞赏。
因为美人阁在第一时间内就告诫周围店铺不要轻信,那些被美人阁劝住的店铺掌柜一见此情形,更是对美人阁感恩戴德。
为了避免有偏激的人生事,甚至出动了兵马司在顾府门前十二个时辰巡视,以免再出现之前的事端。
众人见有兵马司士兵守着顾府,一时间议论更是沸腾,纷纷指责温凉以公徇私。
而就在这混乱之际,英国公世子突然失踪了。
英国公世子素有留宿花街柳巷的习惯,世子夫人又因为蒋文瀚卧病在床无心理会,是以他失踪一夜竟未有人察觉。
直到一支箭矢贯入英国公府门,小厮看到了箭上的信,才知道自家世子爷被人绑架了!
英国公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信撕的粉碎。
“白泽堂,好大的胆子!”
英国公对白泽堂曾有耳闻,只知这白泽堂是个颇为神秘的江湖组织,没有人知道白泽堂堂主的身份,甚至就连这白泽堂的老巢都无人知晓。
他们行踪不定,善恶难辨,杀人越货、绑架勒索无所不为,可白泽堂却又救济百姓,在民间得了个“劫富济贫”的善名。
因白泽堂行事严谨,而那些被他们所劫之人也多不敢吭声,是以民不举官不究,白泽堂就这般一直屹立不倒。
可英国公没想到,这样一个江湖组织竟有胆量与他叫板。
“让你们去查世子的行踪可有消息了?”英国公在短暂的震怒之后,静下心神,冷声问道。
手下几个心腹垂首望地,不敢应答。
“不管什么消息,尽数报来。”英国公的声音又冷了两分。
手下人不敢再隐瞒,只得回道:“回国公爷,世子最后被人所见乃是在花月河。”
英国公瞳孔微缩,手背因用力紧握而青筋迸出。
花月河,光是名字听起来就满是旖旎暧昧。
这条花月河以前有个十分普通的名字叫浏河,直到不知何时起开始有妓子在花船上接客,这本朴素安静的浏河便开始夜夜笙歌,花灯月光相交融,不夜之景销魂窟,是以才有了花月河的名字。
英国公心中的怒已经越过了担忧,如今京城陆续有流民逃难进京,正是城门领任务最繁重之际。
他不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居然跑到花月河上鬼混,他怎么会有如此不知上进的儿子!
英国公夫人见他满脸愠色,心知他定恼了儿子,忙哀声哭求,“国公爷,你可不能不管兴儿啊,兴儿是你唯一的嫡子,就算他有些不懂事,回来教训教训就好。
兴儿还年轻,行事难免不稳妥,国公爷就别怪他了。”
可她的劝慰非但没能让英国公息怒,反像在英国公的心火里添了一捆干柴。
“慈母败儿,不外乎如此!”英国公指着英国公夫人的脸,怒声冷斥。
“都快不惑的人了还敢说年轻?兴儿如今这番不成体统的样子还不都是你惯的!
若是他安分守己,那白泽堂纵使想绑他都无从下手!
你若还想待在这,就把嘴给我闭上,再喊哭吵闹就给我滚出去!”
英国公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英国公夫人还从未被他如此斥责过,一时间老脸火辣,忙止住了眼泪,不敢再出声。
英国公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几个低垂着头的心腹,冷冷问道:“世子最后上的是哪架花船?”
几人忙回道:“国公爷,事情怪就怪在此处。
属下们当时便控制住了花月湖的所有游船,可那架花船包括船上所有人全都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查无可查。”
英国公咬了咬牙,事到如今还有何不明,白泽堂此举分明是有意针对英国公府。
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