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的气氛一时冷了两分,宋碧涵咽下糕点,有些不悦的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可提的,那谢斌拿什么与温凉比,说到底还是老天疼我们锦儿,不忍锦儿嫁给那般人家!”
蒋欣阮含笑点头,神色不改,“宋小姐说的是,要么怎么说灵毓县主福泽深厚呢!
即便退过一次婚,但依然能嫁给温凉公子这般优秀的男子,此等福分真真让人羡慕。”
蒋欣阮笑得温婉无害,却在用温和的笑说着最狠毒的话。
姜悦对这种痛感同身受,退婚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可有些人却非要以此嘲讽她们,她正欲开口,顾锦璃却以帕掩唇,擦了擦嘴角,不徐不慢的道:“郡王妃说的是,缘分一事确乃命中注定。
我记得贵妃娘娘曾想为五殿下求娶临安乡君,可没想到最后竟还是定了蒋小姐为郡王妃,可见您和五殿下之间才是注定的夫妻缘分。”
众人都垂下了视线,绷住嘴角,唯有宋碧涵向来不知掩饰,肆意的笑了起来。
顾锦璃虽曾有婚约,可温凉对顾锦璃是深情不悔,而蒋欣阮却并非是傅决的第一选择,如此看来还是蒋欣阮更尴尬一些。
蒋欣阮脸上的淡然瞬间绷不住了,她未曾想过顾锦璃竟有如此一张利嘴。
温合宜忙笑着岔开话题,提议道:“最近院中多了不少漂亮的蝴蝶,我们一同去院中扑蝶吧。”
顾锦璃弯唇看向她,似笑非笑。
温合宜略觉尴尬,翘翘嘴角便回避了视线。
往日里温合宜对她甚是亲近,仿若亲姐妹一般,可刚才蒋欣阮为难她的时候,不见她有任何表现,反是蒋欣阮为难时,她立刻出言解围,远近亲疏显而易见。
顾锦璃对此倒无意见,只是心中觉得好笑。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就是不喜,何必非要装模作样,大家都累呢。
一行人往花园的方向走去,顾婉璃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闷声不响,哪里还有之前爱玩爱闹的样子。
见她这副样子,顾锦璃几人都觉得心疼。
宋碧涵转了转眼睛,安哄她道:“婉璃妹妹,我二哥能让蝴蝶永保艳丽,一会儿我给你抓一只最漂亮的蝴蝶,让他做成精致的摆件给你。”
“好,谢谢涵姐姐。”她笑着点头,依旧乖巧,只笑容不若以往般绚烂。
王府花园很大,鲜花繁盛,引来不少漂亮的蝴蝶。
众女以扇扑蝶,罗衫翻飞,鲜艳俏丽,比起园中的蝴蝶还要更美上几分。
蒋欣阮随意扑了两下,见顾婉璃她们未动,笑着开口问道:“县主怎么不来扑蝶?
还有顾三小姐,为何瞧着兴致不高,可是还在为京中谣言伤神?”
众女一时间都望了过来,眼中带着探查。
之前京中突然传出顾婉璃与赵楚傅冽间的纠葛,这个说法虽后来又被推翻,可还是足以让人遐想。
顾婉璃忽听有人提及那件事,心中顿时一慌,慌张的摇着头道:“我……我没……”
蒋欣阮眼中笑意更深,语气却是柔缓,“顾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我只是随口一问,你怎么这般紧张?”
迎视众人望过来的视线,顾婉璃更是惊慌,那件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那种绝望惊惧攀上心房,挥之不散。
忽的,有人走到身边,挽起了她的手臂。
她侧头去看,只见姜悦对她一笑,转而对众人道:“那赵楚就是个败类,谁与他扯上关系能开心?
我们两家早就退了婚事,可直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拿出来说事。
莫说婉璃妹妹不舒服,就连我也觉得恶心。”
顾婉璃一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悦。
与永宁侯府的亲事是姜悦最不愿提及的事情,可她现在竟为了自己主动掀起往事。
顾锦璃也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不再与蒋欣阮虚与委蛇,声音如沁寒霜的道:“郡王妃,你来王府是客,我本应一尽地主之谊。
可你这般不顾虑我三妹妹的感受,着实让我不快。
若非今日是大妹妹的生辰宴,我怕是要请郡王妃离开了。”
蒋欣阮没想到她会把话说的这般直接,一时脸色涨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温合宜正要相劝,顾锦璃扫她一眼,淡淡道:“大妹妹一直说拿我当亲姐姐看待,我想大妹妹也定能体会我的心情吧?”
顾锦璃一句话将温合宜欲出口的话全部堵在了喉中,她不能看蒋欣阮为难,可若是开口相帮,便显得她对顾锦璃是虚情假意。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无声,不知该如何回应。
顾婉璃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几位姐姐,眸中翻涌着泪花。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压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顾锦璃身边道:“大姐姐别生气了,郡王妃她们想必也不知情。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永宁侯府和六殿下皆已作出解释,我相信只要有分辨力的人都会明白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她一直都是被保护的那个人,有时她都嫌弃自己没用。
她听娘亲说过,王府环境复杂,她不能再连累了大姐姐。
“三妹妹,你……”
顾婉璃歪头一笑,眼中又有了光亮。
她也要学着坚强,直到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大姐姐,咱们快来扑蝶吧。”
顾婉璃一番话既给顾锦璃和蒋欣阮铺了台阶,也避免了日后再有人拿她说事,毕竟谁都不想落一个不辨是非的名声。
顾婉璃的表现着实让顾锦璃几人惊讶,顾婉璃被她们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大姐姐,你们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嘛,我会害羞的。”
宋碧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赞赏道:“咱们婉璃妹妹也会还嘴了,真是长大了。”
顾婉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带着歉意的看着姜悦,“悦姐姐,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姜悦摆摆手,笑得贝齿晃人,“你别放在心上,我早就想开了,为赵楚那个混账影响心情,多不值得啊!”
“嗯嗯!”顾婉璃用力点头,庆幸有她们陪在自己身边。
若非有亲人好友对她的呵护,她没有办法这么快走出阴影。
为了那些不值当的人痛苦,而让身边的人担心那才是不对。
顾婉璃拉着宋碧涵和姜悦跑到花丛中扑蝶,沈妩则走到顾锦璃身边,含笑道:“瞧这样子婉璃妹妹是真的走出来了,这般你也可以放心了。”
望着顾婉璃嘴角洋溢的笑容,顾锦璃欣慰颔首。
这种事终究要靠她自己走出来,她们能做的也就只有陪着她鼓励她。
看着几人说笑的模样,蒋欣阮心意难平,只她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是以才未失态。
顾锦璃如此落她的脸面,现在却仿若没事人一般,分明是未将她这个郡王妃放在眼里。
虽说她是平阳王府的少夫人,可温凉现在连世子都不是,她除了县主的封号并没有其他诰命,她凭什么如此趾高气昂。
“表姐别生气。”温合宜小声的劝道,面露忧色。
蒋欣阮看她一眼,沉了口气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宴,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温合宜闻后舒然一笑,“表姐且看着,这园中的景色可是分外别致呢。”
蒋欣阮侧眸看她一眼,微不可察的挑起了嘴角。
不远处的方华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她微微蹙起眉,总觉得这个合宜表妹不若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又望向了顾锦璃几人,几个少女玩闹在一处,亲密无间,这才是真正的亲厚。
贵胄人家莫说隔房姐妹,就算是亲姐妹还彼此留着心眼,能这般毫无犹疑的维护姐妹,想来品性应不会差。
反是姑母和表妹,让她越发看不懂了。
她正想着,忽见两个婢女远远跑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直挺挺的跪在了顾锦璃面前。
她们跪伏在地,苦苦哀求道:“少夫人,求您救救奴婢们吧,奴婢门以后只安心伺候少夫人,绝不敢有任何妄想。
只求少夫人给奴婢们一条活路,不要再折磨奴婢了!”
两个婢女的哭诉哀婉不已,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女彼此相视,默契的凑上前来。
这两个婢女没有穿裙子,而是穿着农家女子做农活才会穿的衣裤。
两人的肤色也黑了些,好似在烈日下暴晒过,看不出多少美貌来。
可即便如此装扮也掩不住她们的好身材,凹凸有致,妖娆妙曼,饶是女子见了都忍不住脸红。
这身材看着不像婢女,倒像是侍妾。
众人瞬间脑补了一场主母收拾美貌俏婢的戏码来,沈妩看的直皱眉。
她虽不知道这两个丫鬟什么路数,可若任由她们这般胡言乱语,明日京中便会传遍锦儿的妒名。
蒋欣阮侧眸看了温合宜一眼,温合宜脸上正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蒋欣阮勾唇轻笑,饶有兴致的观赏起来。
这园中的风景,当真还算别致。
看着眼前的两个婢女,顾锦璃其实是有些懵的。
因为她们的肤色和衣着着实扎眼了些,那健康的古铜色好像在沙滩上连晒了一个月太阳般。
当听完她们哭诉之后,顾锦璃就更懵了。
“你们是谁?”
她虽嫁入王府没有多久,可这般肤色的婢女她但凡见过一面都不会忘记。
两个婢女泪眼朦胧的看着顾锦璃,可她们的肤色太健康了些,身材也太壮实了些,瞧着没有多少楚楚可怜之态。
“奴婢流霜,是伺候大公子的贴身婢女。”一前凸后翘的婢女哽咽开口,声音婉转。
“奴婢回雪,与流霜皆是伺候大公子的婢女。”回雪抬眸看着顾锦璃,小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众女齐齐看向了顾锦璃,眼神隔空交汇,无声的交流心得。
主母收拾俏丫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这灵毓县主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些,竟将俏生生的小丫鬟折磨成这样。
流霜呜呜的哭着,她抬手拭泪,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纤细的手臂,上面隐约可现淤青,看起来受了不少的苦楚。
温合宜忙走出来,瞪着两个婢女道:“放肆!大胆奴婢竟敢来花园闹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转而她担忧的看着顾锦璃,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关切:“大嫂,要不你先回锦良院处理此事吧。”
她的这份体贴关切让顾锦璃很是动容,“多谢大妹妹惦记,不过,此事还是在这里说清楚的好。”
温合宜一听,不赞同的轻轻摇头,小声提醒道:“大嫂,这毕竟是咱们王府的家事,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处理。
再者说咱们年纪轻,若是处理不妥怕是会有损王府的名声,届时大伯父大伯母也会生气。”
温合宜担忧的劝慰道,话语间全是在为顾锦璃着想。
顾锦璃点点头,颇为赞同,“大妹妹说的很有道理。”
温合宜一笑,却听顾锦璃又道:“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免得让人在背后议论我。”
“可是大嫂,此事事关王府名誉啊,你就不怕大伯母生气吗?”
“不碍事,母妃疼我,就算我一时做错了,想必母妃也不会重罚我。”顾锦璃浅笑笑着,语气坦朗。
温合宜一怔,显然没想到顾锦璃竟全然不把王府的脸面放在心上,而且颇有不嫌事大之态。
顾锦璃视线一扫,如意立刻去搬了把椅子来。
她抚裙落座,姿华清贵,那两个婢女跪在她脚下被衬得宛若芙蓉脚下的泥土一般。
流霜和回雪皆垂下头去,只眼中划过不甘。
若是她们没有被二公子拉到校场练武,她们就算不如顾锦璃华贵,也是肤白貌美,岂会如这般模样。
这种日子,她们当真过够了。
“你们说是伺候大公子的,可本县主怎么没见过你们?”
两人相视一眼,都静默不语。
她们不说话,便显得好似顾锦璃明知故问一般。
顾锦璃牵了牵嘴角,也不逼迫她们,又问道:“你们来求本县主,是想让本县主如何?”
流霜抿了抿唇,抽泣道:“奴婢想回去伺候少夫人,还请少夫人给奴婢们一个机会。
校场的生活太苦了,奴婢们实在承受不住了。”
回雪闻后伤心落泪,娇滴滴的哭诉道:“县主,我们虽是奴婢但也是女孩家。
每日跑步蛙跳打沙袋,还有舞刀弄枪摔跤比试,我们真的承受不住了。”
众人都默了默,收拾丫鬟还有这一招吗?
这下顾锦璃也愣住了,这两个丫鬟竟是在校场吗?
她颤了颤眼帘,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丫鬟嫌辛苦来找主子讨价还价的。”
流霜见顾锦璃说话轻声细语,觉得她是个性情好的,便壮着胆子道:“县主说的是,奴婢们的确出身低微。
可奴婢们是专门伺候大公子的,的确从未做过重活,如今实在是受不了了。
还请县主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哪怕让我们做一个粗使丫头,只要能有机会伺候少夫人,我们就知足了。”
顾锦璃笑了,挑眉问道:“你们是想伺本县主,还是想伺候大公子?”
如此直白的发问让众位贵女都不由红了脸,温合宜忙轻轻扯了扯顾锦璃的衣袖,咬唇道:“大嫂,别说了……”
顾锦璃抬眸看她,笑得意味深长。
温合宜被她望得蓦然心惊,正想说话,忽见蒋氏身边的吴妈妈板着脸走了过来。
她对顾锦璃福了福礼,便起身道:“老夫人听闻有两个胆大包天的婢女在这里生事,特叫老奴来拿。
这两个贱婢扰了各位主子清净,老奴这便将她们带走。”
吴妈妈语落,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来抓人。
顾锦璃眯了眯眼睛,蒋氏她们这是想让她彻底背上善妒的恶名。
她的确善妒,可她能自己承认,却不能接受别人硬塞给她的恶名。
“等等。”
吴妈妈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顾锦璃的话,“此事老夫人会亲自处置,就不劳大少夫人操心了。”
吴妈妈对顾锦璃没有丝毫敬意,顾锦璃若就这般让了,以后京中所有人就都会知道,这平阳王府是蒋氏的地盘。
两个婆子上前欲将流霜回雪扯走,这两人虎背熊腰,气势汹汹,看着便格外慑人。
顾锦璃挑了挑嘴角,低低唤了声,“福儿,拦住她们。”
她声音刚落,众人便见一个身穿粉色比甲的丫鬟箭一般窜了出去,瞪着眼睛拉住了流霜回雪的手。
那两个婆子哪里肯松手,她们使足了力气,福儿却只瞧了她们一眼,随手一扯,便将流霜回雪和两个婆子全都扯倒在地。
“少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吴妈妈瞪圆了眼睛,语气不善。
“吴妈妈莫急,这两个婢女既然自称是锦良院中人,我便要对她们负责,总不能连事情都没问清楚,便让妈妈将人带走吧?”
“少夫人别胡闹,此事事关王府名誉,少夫人可担当不起!”吴妈妈冷冷说道,语气中带着冰冷的警告。
流霜回雪也是跪地哭求,“县主饶命,县主饶命,奴婢们真是只想好好伺候县主,绝对别无他想啊!”
“你们两个说话怎的这般有趣,这位妈妈要拿你们试问,你们不怕。
灵毓县主救下你们,你们反是跪地求饶。
从始至终我们都未见县主对你们疾言厉色,你们究竟在怕些什么?”
沈妩含笑开口,几句话便将流霜回雪问住了。
顾锦璃无奈轻叹一声,开口道:“我从未在锦良院中见过你们,你们却口口声声说是伺候大公子的。
这样吧,如意,你去把大公子唤来,我们当面对一对。”
吴妈妈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女子。
回雪转了转眼珠,呜呜啜泣起来,“大公子心中只有少夫人一人,就算大公子来了,也不会为奴婢们说话的。
奴婢们的去从只有少夫人才能决断,还请少夫人给奴婢们一条活路吧。”
回雪哭的梨花带雨,顾锦璃心中暗笑,还真是个聪明丫头,知道先发制人。
回雪这般一哭诉,不管温凉再说什么都成了包庇偏向。
“你若这般说,那我便找一个既知情又不会偏袒我的人。如意,去把二公子找来。”
流霜回雪的表情瞬间变了,温合宜一脸为难的道:“大嫂,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得这般大,别让人看了咱们府上的笑话。”
“大妹妹此言差矣,此事若不说清楚,我便平白无故担了善妒的恶名。
大妹妹口口声声说为王府名誉着想,可若是我被传善妒,不也一样有损王府的名声吗?”
温合宜还想再劝,可如意早已一溜烟的跑了。
吴妈妈气得心口发闷,一甩袖子道:“既然少夫人不领情,老奴这就去回了老夫人!”
“等等,吴妈妈既然来了,那就还请妈妈给我们做个见证,免得如大妹妹说的,我们年纪轻,处事怕不周到,有妈妈在这也能提醒我们两句。”
宋碧涵长腿一迈,笑盈盈的拦住了吴妈妈,“妈妈就再多待一会儿呗,待事情处理好妈妈再回去禀告也不迟啊!”
宋碧涵拦的严严实实,吴妈妈寸步难行,只能苦着一张脸站着。
顾锦璃笑着扫她一眼,见情况不妙就想逃,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们想当着众人踩她的面子,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此时温合宜也禁声不语了,她半垂着头,脸色有些难看。
她们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若顾锦璃不听她劝,便由吴妈妈出面强制将流霜回雪带走,可没想到顾锦璃竟是个硬茬子,油盐不进。。
温阳很快就被找了来,一看见流霜回雪,顿时一愣,“大白,二白,你们怎么在这?”
众人齐齐抽了抽嘴角。
不是流霜回雪吗,怎么就变成大白二白了?
因为温阳觉得她们的名字实在绕口,两人又是霜又是雪的,索性便叫大白和二白。
温阳跨步走过来,皱眉问道:“你们这个时候不是该和翠白凰叫一同练武吗,怎么跑到花园来了?”
众人齐齐看了温阳一眼。
这温二公子长得挺冷峻的,怎么给婢女起这样的名字?
“二弟,她们两个可是阿凉的贴身婢女?”
温阳摇头,“当然不是了,温凉和我都没有让婢女伺候的习惯。
这王府本来是没有婢女的,还是二婶刚回来时,送了我们每人两个婢女。
温凉本让这两个婢女在厨房烧火来着,可是二婶心疼,便都交给我拉到校场训练去了。”
说完,温凉还颇为得意的道:“大嫂,你有没有发现,大白和二白看着就十分结实,不像别的丫鬟娇滴滴的。
习武最有益处,不仅强健身体,还能磨砺意志,好处多多。”
温阳说完,发现周围众人皆静默不语,竟没有一个人应和他的话。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开口问道:“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锦璃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在温合宜与吴妈妈身上流转,“多亏二弟把话说明白了,不然今日我怕是就要落得个善妒的名声了。”
“善妒?妒忌谁?”温凉抬手一指,不敢置信的道:“嫉妒大白二白?”
“噗嗤!”众人皆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碧涵捧腹大笑,姜悦更是笑得倒在了她身上,身体都快抽成了一团。
顾锦璃微微挑唇,语气轻而悠长,“既然这两个婢女是二婶送给阿凉和二弟的,大妹妹和吴妈妈想必也知道,为何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呢?”
温合宜咬了咬嘴唇,委屈的娇喃道:“我……我以为大哥与大嫂知无不言,大嫂是知情的。”
“大妹妹的意思是,此事要怪阿凉对我有所隐瞒了?”
“大嫂你别误会……”温合宜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顾锦璃笑意清浅,语气绵软,勾唇笑道:“大妹妹别担心,我不会误会的。
我与阿凉情比金坚,不过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自然不会怪他。”
温合宜如鲠在喉,顾锦璃明明是在笑,说话也不紧不慢的,可只要顾锦璃一开口,便能轻飘飘的将她想说的话都堵回去。
见温合宜不说话了,顾锦璃嘴角笑意加深,垂眸看着流霜回雪两人道:“在我进府前你们便已经留在二公子处伺候了,你们若是对现在的生活有所抱怨为何不与二公子说?
纵使你们畏惧二公子,也可以去找王妃倾诉,为何非要在今日,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来跪我?”
刚才还能言善辩的两人此时皆跪伏在地上,两人谁都不敢开口。
顾锦璃收起了嘴角的笑,那双墨色的眸子泛起一抹寒意来,“因为你们想让我当众出丑,想坐实我善妒的恶名,对吗?
说!是谁指使你们如此行事,敢欺我至此!”
陡然上扬的嗓音让两人齐齐打了一个冷颤,两人的身子顿时抖若筛糠。
众人的眼神开始往温合宜身上落,平阳王府人口不多,有动机这般做的怕是也只有二房了吧。
更何况这两个婢女本就是温二夫人送的,怎么看到都与二房脱不了干系。
“二弟,她们的卖身契可在你手中?”
温阳尚未理头绪,突听顾锦璃发问,怔了一下才抬头回道:“没在我手中,二婶只把人给了我,没给我卖身契啊!”
顾锦璃挑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卖身契既是还在二婶手里,这两人便还算二婶的人。”
她扫了吴妈妈一眼,冷声道:“吴妈妈,劳你把这两人给二婶送过去吧。
她们欺我倒是无所谓,可她们搅了大妹妹的宴会着实可恶,我初来王府不识规矩,交给二婶处置才妥当。”
顾锦璃转手就把两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罚轻了有损她的威严,罚重了又显得她狠毒。
既然这山芋是二房送来的,如今烤好了也该还回去了。
吴妈妈愣在原地,左右为难。
这与她们的设想不一样啊,她若这般接了,二房的脸面岂不就全都毁了。
吴妈妈脸上挂上了笑,小心翼翼的道:“虽说卖身契还在二夫人手中,可这婢女毕竟给了两位公子,还是应由两位公子处置才是。”
顾锦璃见她不动,也不多说,径自对福儿道:“吴妈妈年纪大了,怕是腿脚不便,福儿,你把人给二夫人送去。”
福儿点头,一手提起一个,扯着她们便走。
温阳不愿留在这,便主动请缨,也跟着福儿去找温二夫人讨说法。
吴妈妈老脸滚烫,这次的事情真是搞砸了!
吴妈妈带着两个婆子灰溜溜的跑了,顾锦璃才抚裙起身,拉着温合宜的手,柔声道:“大妹妹,今日是你的生辰宴,千万别为了两个婢女误了心情。
她们虽损了我的面子,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她们的主意,你和二婶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说完,顾锦璃随手从姹紫嫣红中摘了一朵殷红的小花插在了温合宜鬓间,温柔笑道:“这朵花很适合大妹妹今日的海棠裙,衬得大妹妹真是人比花娇呢。”
温合宜很想将头上的那朵花扯下来,放在地上踩烂。
顾锦璃将她们一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现在又装出一副温婉宽容的模样,真是恶心死人了。
温合宜虽这般作想,但还是将心口的怒火尽数压下,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柔柔道:“大嫂能这般想,妹妹就放心了。”
满园的贵女都在看着,她如何也不能在她们面前失态。
为了坐实顾锦璃善妒的名声,她宴请了京中大半的贵女,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们瞧了自己的笑话。
温合宜心中虽不平,但只能强忍愠怒,笑着招待一众贵女。
一众贵女面上未说什么,但一个个骨碌碌的转着眼睛,显然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
反是顾锦璃几人饶有兴致的继续扑蝶,脸上的笑容甚至更浓烈了几分。
蒋欣阮慢步走上前来,站在温合宜身边,冷眸望着顾锦璃,低低道:“你这个大嫂不简单。”
温合宜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却不受控制的撕扯着花瓣,轻细的声音带着两分咬牙切齿,“是我们大意了。”
本以为小门小户出来的定然没什么本事,没曾想她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这次是她们轻敌了,下次定然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