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2 / 2)

远水谣 丛小岸 2567 字 17天前

“周将军疑心镇威侯于深山内中了敌军埋伏,致使尸骨无存。”那道男声又在脑中响起。

不会是宋修远,穆清定定地告诉自己,跪在那儿的人不会是宋修远。只是心中的疑虑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穆清提了口气,抬脚跨过面前的尸首,一步一步地朝那玄甲将军行去。

行得愈近,心底愈发不安。盔甲尽损,血染白袍...那道身影,她太熟悉了。

双颊濡湿,穆清抬首拭去泪水,却有更多的涌出眼眶。她想细细分辨眼前的人,隔着迷蒙的水雾,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眉眼。

心头发急,穆清在男人的面前跪了下来,仰面伸手去触碰他的面颊,宽额浓眉,鼻梁英挺......穆清咬着双唇,颤着手去触碰男人的眼角,指间一片粗粝,那儿有一道疤......

“哇——”再也忍不住,穆清扑倒在男人身前,放声痛哭。

......

一颗心被提到了高处,却倏地在半空中被放了下来。

再睁眼,遍地尸骸的雪原消失殆尽,入眼处全是一抹茜色的窗帷。

穆清回过神来,喟叹出声。幸而,只是梦一场。

“公主醒了?”

穆清闻声望去,见是青衿坐在床沿,熬红了一双眼。

“这是......我在何处?”

青衿扶着穆清坐起,在她腰后放置了一个软垫,应道:“先前公主昏在了清宁宫正殿,皇后殿下便腾了一间屋子出来,吩咐您好好休养,待好些了再回府。”

说着,青衿从床头端起药碗,递给穆清:“陆太医道公主动了胎气,需好好静养。公主先把药喝了吧。”

穆清接过瓷碗,药汤温热。她开口问道:“现在是何时辰了?”

“快到寅时了。”

穆清颔首,默默呷着药。

青衿见穆清不说话了,亦默不作声,唯恐出言不慎徒惹穆清伤心。

喝了药,穆清又躺下身子,只是思虑繁杂,难以入眠。仿若只要闭上双眸,方才梦里的景象又会重现,真实得不可思议。前夜太子的话不停在耳边回响,宋修远生死不明,真的......凶多吉少了么?

伸手抚过小腹,穆清忽然想起了什么,掀起床帏问道:“宣王妃在何处?”

青衿坐直了身子,盯着愣了会儿,方缓缓道:“婢子听清宁宫里的嬷嬷说殿下一直未醒,眼下应仍在清宁宫的西偏殿。唔,宣王殿下亦在西偏殿。”

穆清仰面凝视着头顶的茜色窗帘,思虑一番,吩咐道:“明日宣王妃醒后唤我一声,我要去见她。”

青衿糯糯应了。

实则穆清要见的,不是柳微瑕,而是姜怀瑾。前夜在殿中,她太过殷切,才致使初闻姜怀信所言后便气血攻心,昏厥在场。眼下历了那一场梦,心底已然奔溃过一回,她反倒能沉下心来,细细思索在正殿中发生的一切。

正如姜怀瑾所言,宋修远与那一万精兵究竟如何,此时不过是周翰的一面之词。且姜怀信为何将这些军报禀给了薛后,亦很是奇怪。

穆清想不通,但姜怀瑾定然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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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微瑕因宫宴操心了数日,又在宫宴上饮了酒,且初孕妇人的身子较常人更为敏锐,故而才一时受不住昏厥了过去。只是她的底子好,歇了一夜便又成了那个活蹦乱跳的柳微瑕,只是在姜怀瑾的叮嘱之下,才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小娃娃,不再轻举妄动。

姜怀瑾眉眼噙笑,坐在榻上看着柳微瑕梳妆,柔声道:“向母后问安后我们便回府。”

柳微瑕将一支花钗插入发间,笑着颔首。

“莫夫人亦在清宁宫,回府前你可要见见她?”姜怀瑾问道。

柳微瑕正要拿起螺子黛的手一顿,回身看着姜怀瑾奇道:“姊姊怎么了?”

姜怀瑾看她面色严肃,起身从她手中拿过螺子黛,笑道:“你不必忧心。”

倾身倚坐在妆台上,姜怀瑾轻声道:“闭眼。”

柳微瑕听话地阖起双眸,姜怀瑾一手端起柳微瑕的下颔,一手执黛,边替她描着眉,边将昨夜清宁宫正殿里发生的事与她说了。

话音落,眉亦描好。柳微瑕睁开眸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蹙眉,嗔道:“阿瑾又描歪了。”今日还需同薛后问安,她不能顶着这样一对眉毛。正欲拭去眉妆时,仆役通禀镇威侯夫人求见。

望了眼姜怀瑾,柳微瑕放下帕子,道:“让莫夫人进来。”

姜怀瑾从怀中拿出一封叠好的手书,递给柳微瑕,俯下身子在她耳畔道:“将这个给莫夫人,就道镇威侯之事,不必担忧。”

柳微瑕到底昨夜在此处睡了一宿,于宋修远之事只从姜怀瑾口中知晓了个大概,看着这封手书,仍有些不明所以。

姜怀瑾将她迷惑的神情看在眼底,直起身子,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柳微瑕知晓姜怀瑾意在夺嫡,亦了解他与宋修远之间的关系,见到他的手势后当即了悟,将帕子收入怀中。

姜怀瑾见她懂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从侧门出了偏殿。

凉国虽然言而无信,但宁胡公主出嫁,他们又在短短数日内攻克边境军防,着实有些蹊跷。当日在惠州宋修远率军出征前,他与宋修远已嗅到凉国侵袭背后的阴谋,故而他们曾细细谋划出征一事。此次大军消失一事,亦在昔日的布局之中。他们的计谋虽承了几分凶险,但却不必让穆清与柳微瑕徒增担忧,且一旦事成,必然裨益无穷,故而不曾告知各自的夫人。只是中间出了个周翰乱了他的些许布局,再加上姜怀信的搅局,纵然昨夜他在薛后面前有心相护,却还是让镇威侯夫人受了刺激。

保家卫国征战沙场虽是宋修远的本分,但他此次深入险境的确与他脱不了关系。宋修远是他麾下的幕僚,亦是他的左膀右臂。眼下镇威侯夫人有孕,他必须想个法子将实情悉数告知,以免她忧思过虑,再伤了身子。

他与宋修远的谋划前后牵扯颇多,这封手书是他昨夜匆忙之下写成的,难以细细阐明。只是眼下身处清宁宫,即便薛后是他的生身母亲,但他不知晓四下有多少眼线,故而只能出此下策。只是穆清公主既能在这个时候寻过来,而非顾自垂泪,便意味着她亦发觉了什么蹊跷之处。如此,倒也省得他再费心寻个时机与她面谈。

宋修远的这位夫人,聪明得很。他相信有了这封手书,穆清能够想通前因后果。